知道他开不了这个玩笑,云念跳下凳子,主动给他搭台阶:“钱的事情先不提,等我把东西卖了再说。”
“……嗯。”
-
小件杂物冬荣之前都整理得差不多,没花太多时间。
到下午四点,两人就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
因为没有大件物品,只租辆小货车就能一股脑拉过去。
许是一趟又一趟搬东西的声音有些喧闹,最后一次离开时,对面的老太太忽然打开了门。
冬荣抱着个箱子驻足。
云念已经跑下几步阶梯,回头看着他。
“乖孙孙,”老太太疑惑地问,“你这是干啥去呢?”
“奶奶,”冬荣温声道,“我要去工作了。”
“胡说!”老太太瘪起嘴,“你才十五岁,工作什么呀?”
冬荣愣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对,我跟您开玩笑呢,我要去上学了。”
“哦……”老太太摸摸心口,恋恋不舍地说,“那你早点回来看奶奶哦,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冬荣点头,“好。”
见他迈下阶梯,云念松了口气,等他走到面前才转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拐角处,头顶上忽然又传来老太太的声音:“绒绒!”
冬荣脚步猛然一顿。
许久,他缓慢地抬起头。
“你是不是要到外地去念书了?”老太太问,“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
冬荣眼睛微微发涩。
“哎呀,你咋哭了呢?你不要难过哦,你是咱们整个小区最厉害最聪明的小孩儿!”
老太太趴在栏杆上,费力地大声说:“我都听你庆姨说了,你那成绩,考京大都没问题!你爸妈就是觉得可惜,你别跟他们怄气!”
冬荣的声音有些哑:“我知道的,奶奶。”
“不过确实也是他们的问题,你有自己的梦想,那有什么错的呢?”
老太太说着抹了抹眼睛,“我听你在屋里弹吉他哦,那个声音美的嘞!你就按你自己想的来,做个歌手,做个音乐家,也不比别人差的嘛!”
“……”
冬荣喉咙哽咽着,没能说出话来。
“妈!”
庆姨从屋里出来,使劲拽了老太太一下,压着声音快速地说:“你可别再戳人伤疤了,绒绒爸妈已经去世了!”
“啊?”
老太太怔住。
再回过神时,冬荣和云念都已经离开。
“去世了哦?”老太太问,“那他们同意绒绒做歌手了没有啊?”
“……”
“哦……”
老太太仿佛明白了什么,蹒跚着往屋里走,喃喃道:“那这孩子多可怜啊,被逼了大半辈子……他们怎么就忍心撒手走了呢?”
“……”
“他该多难受啊……”
-
云念和冬荣坐上了她的车,让小货车跟在后面。
冬荣一上车便很疲惫地靠着椅背,眼眸微阖。
云念担忧地问:“需要再吃一次药吗?”
“不用。”
冬荣摇摇头,勾起唇角,“那又不是什么速效救心丸,哪能一有毛病就吃药?我中午才吃过的,要晚点才能吃。”
云念瞥他一眼,“你还会开玩笑了。”
“证明我没事。”
顿了顿,冬荣说:“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有力气,很容易累。”
“嗐。”云念不以为意,“美人就是坐那儿美的,没事儿瞎使什么力气呢?”
冬荣:“……”
“刚刚那个奶奶叫你荣荣。”云念看了看后视镜,“你小名叫荣荣吗?”
“嗯。”冬荣点头,“是绒毛的绒。”
云念:“哇!”
冬荣偏头看着她。
“你的小名怎么比我的小名还要可爱?”云念满脸嫉妒,“你本人不是已经够可爱了吗?”
“……”
“我就不一样。”云念说,“我爸妈给我取这个小名,是因为我小时候太混了,整天和别人打架,就想起个可爱点儿的名字给我压……”
“云嘟嘟。”
冬荣突然开口打断她。
!
“嗡——!”
车子猛然加速,发动机爆出剧烈的轰鸣。
云念慌乱地换脚踩刹车。
待车速重新稳定下来,她心有余悸地捶了捶胸口,喘着气说:琇書網
“你干嘛呀突然这么叫我?!我在开车呢,要出人命的!”
“……”
冬荣沉默片刻,低声说:“是你让我这么叫你的。”
“那是……”
云念理亏,底气不足地说:“那是,氛围不一样的时候才那么说的啊……”
“……好吧。”
冬荣没问她是什么氛围,只道:“我不说话了,你好好开车。”
“别呀。”云念忙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冬荣强调道:“好好开车。”
云念:“你要是不说,我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那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开不好车了……”
冬荣不为所动,将脸转向窗外,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然而脑子里还回想着自己刚刚的那些念头。
他其实是想问,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她是不是,也会经常夸别人长得好看。
会夸别人可爱,会不遗余力地给别人帮忙,会赖在别人家蹭饭吃。
也会。
说一些朦胧含糊的暧昧话。
冬荣知道自己性格敏感,也知道自己心思多,否则也不会得这个病。
所以,他也常常难以理智地分清别人的情感。
他害怕自己想得太多,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也害怕因为自己的错误理解,给别人带来压力。
更何况,云念本来就是个非常活泼的小姑娘。
所以,在刚刚那个瞬间,他鼓起勇气,想直接问出口。
然而后来那么一打岔,他就顿时清醒了。
——这种问题只要问出口,就意味着他是在意的。
冬荣不知道云念会不会这么细致地分析自己,但他害怕被看出些什么,他得在发生之前就完全避免这种情况。
因为如果被看出来,那他就无法继续隐藏或伪装。
他将必须去面对那件他不敢面对的事情。
一个不会有结果。
他也决不允许有什么结果的事情。
-
累了一天,东西搬到家后,两人都没有什么精力继续整理。
吃完晚饭,冬荣送云念到地下停车场。
她在车旁站了会儿,却没立即离开。
冬荣张了张嘴,正想问她还有什么事儿,便听她道: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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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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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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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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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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