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在我桌子对面坐下，翻开档案。
“几乎所有的资料里都没你的名字，你的经历、你的年龄，你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你能够说说吗？”
我舔了舔嘴唇，压低着声音：“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不过是想要我认罪而已。好吧，我认了。”
“砰！”
桌子狠狠地被拍了一下，局长怒不可遏，“你这个怪物……你知道在今天你杀了多少人吗？”
听到他这么说，我便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有……一百多个？”
我摆弄手指数着数，“太多了我数不过来，不如你来告诉我？”
“120个……这120个人里，包括了我其中的一个下属，也被你杀了。”
“哦——”
我惊讶地捂住嘴巴，眉开眼笑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即便听到我这么说，对面这个人还是面若冰霜，岿然不动。
这个男人真沉得住气，没有被我撩拨起来。
于是我微微向前倾，摆出一副合作的态度，“你想知道什么？”
“你所有的东西。”
“你想知道所有的东西？好吧……”
接着我悄声说：“我喜欢老乔迪家的冰淇淋，草莓味的太甜了，当然布莱迪家的香草味也不错，不过啊——”
“够了！”
他重重地捶了下桌子，终于怒不可遏地说：“不要再装疯卖傻了！别以为这样我们就拿你没辙，我告诉你，一会儿有你好受的，我看你还能高兴多久。”
他拿起一支笔，“姓名？”他问我。
“忘了。”
“姓名！”他不耐烦地用笔尖敲着桌子。
“忘了。”
“忘了？”
他重新抬起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会忘。”
“忘了就是忘了。”
“哼……那别人怎么称呼你？”
“小丑。”
我脱口而出。
“小丑……说下你的工作。”
“我在一个马戏团工作。”我鄙夷地说道，这家伙难道瞎了看不见我的打扮吗？还是说他想通过这样显得自己尽职一点？无论是哪个，都让我觉得好笑。
“哪个马戏团？”
他没好气地问。
“哥谭马戏团。”我翘着腿。
“你对你的工作有什么不满吗？”
“没。”
他的嘴动了动，又把话咽下去。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既然你没有不满，为什么杀人？”
……白痴。
我懒得再跟这蠢货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
为了堵住他毫无尽头的盘问，我说：“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他把笔放下，抬头看我，“故事？”
“也许听的时候你会忍不住想笑……但请控制住。请在我说完后，再笑出来。”
我整理了衣服上的领结，“你准备好了么？”
***
“啪！”
昨天也和往常一样，聚光灯照在我身上，我扮作手足无措的样子站在舞台上，嘴巴大大张开，周围的肌肉很酸，大概如果再这样来几次，我下巴就会脱臼了。
“哗——”
头顶上早已准备好的水桶倾盆而至，我整个人立刻变成了只落汤鸡。
“哈哈哈，那两个小丑好好笑哦！”
“小丑再来一个！”
人们一边拍掌一边欢呼，演出终于结束了，我凝固在脸上的笑容总算可以放松了。
向观众谢幕后，我快步回到化妆间，一把扯掉头上滑稽的大帽子，看上去无比蠢笨。
对着镜子准备卸妆的我，这时看见了一同进入化妆间的康斯坦——我的搭档小丑，他刚刚把一桶水浇到我头上……
哦，准确地说，一天内他就干了九次了。
康斯坦扔了条毛巾过来，“小丑，没事吧？”
我抓起那条毛巾胡乱地擦着头，脸上的妆经过水一泡，几乎消失了大部分，我只需要把螺旋红晕擦掉就行了。
“没事，习惯就好。”
我边说边解开湿透的戏服，“不习惯的话我还能干什么？”
他乐呵呵地一笑，“这个水桶戏的设计，听说是两天前别人给老板建议的。伙计，你得忍耐，搞不好老板又会想出什么新玩意折腾我们呢。以前我还试过用钉子钉一个小丑呢，啊，当然是表演道具。”
钉子……
我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康斯坦这时抽了口烟，“干我们这行就是累啊。你还年轻，不读个大学？”
烟飘到了眼前，把我熏得闭上眼。
“大学是给有钱人读的。而且，我连小学都没读完。”
“对了，我听说你很小就来这儿工作了？”
“什么工作？”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只是些打杂。想想的话，我已经打杂将近8年了……”
“8年。”
康斯坦咋舌，“你说，那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你当然没。你也不想想咱马戏团有几百号人，我们这些打杂的，跟你们这些主演，根本不会有交集。”
康斯坦点头，“的确。那时老板把你扔给我说要搭档时，我真的吓坏了，因为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不清楚老板为什么要用你……之后我打听到你有搞笑天分，周围的人都叫你‘小丑’，我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你合作。”
“那你现在觉得我怎样？”我笑着问。m.χＩùmЬ.ＣǒＭ
“挺好。”
康斯坦笑着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灭，“我先走了，伙计。明天见。”
“明天见。”
***
说完了这段话后，我稍微停顿了下，等待坐在我对面的白痴问我……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导权。
果然，他开口道：“你刚刚说的……是你的故事？”
“对。”
“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是的。”
“你能发誓这都是真的吗？”
“我发誓。”说完这句话后我有点想笑，对啊，我向谁发誓呢？
“哼。我要一个疯子发誓也是好笑。好吧……我姑且相信。”
他匆匆记录了一些内容，“康斯坦——你的同事，你刚刚也提到了。根据现场他的尸检报告，他是死于刀伤的……对此，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我眯着眼，轻松地说：“是我杀的。”
他一点也不惊讶：“刚刚你说的那些事情，是在昨天晚上的吧？”
“没错。”
“继续说下去。”
“好。”
我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让记忆回到今晚的场景——
回到这场马戏团血腥之夜的开端——
哦，原谅我，我总是忍不住想笑。
***
“啪！”
聚光灯打在我和康斯坦身上，观众们开始欢呼。
这里是哥谭马戏团，在这个无比巨大的帐篷里，坐满了上百个人。
我和康斯坦是马戏团的小丑搭档，“欢乐小丑”康斯坦，和“悲伤小丑”小丑。
欢乐小丑捉弄悲伤小丑，所以我要卖力地表演被捉弄的糗样——观众们就喜欢看这些。
康斯坦很享受欢乐小丑这份工作，他支配着我们的演出，炒热着观众们的狂热情绪。几乎每个哥谭市民都奔着我们这档节目而来。
康斯坦和我的脸上涂满了白色，鼻子尖红通通的，穿着肥大而滑稽的戏服，在舞台上蹿下跳。
大部分时间，康斯坦面对观众时都会做出一副狡猾的样子，向我招手后，我立马换出一副憨傻的模样，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不少小朋友毫不掩饰地向我露出笑容。
康斯坦和我开始表演，从观众的角度看过去的话，现在，欢乐小丑已经把悲伤小丑引到一个空无一物的笼子里。
他们都紧张地注视，而只有我，知道一会儿将要出现什么。
舞台的聚光灯关掉了，只留下在舞台边缘上的微弱灯光。
一时的黑暗不禁让人群充满期待，他们开始屏息，留意着我接下来的命运。
伴随灯光再度亮起，一声响亮的野兽咆哮响彻全场。
瞬间，出现在笼子里的是一头高大的狮子。没错，它就在我的身旁，只要我伸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它喷出的热气。
人群已经开始尖叫，没有任何犹豫，下一刻，我马上冲出笼子。
这时，那头狮子也摆出了一副要猎杀我的姿态。
右脚刚离开笼子，那头狮子便动作迅速地朝我扑过来，却被随即关上的笼子撞得嚎叫着退回去。
——我安全了。
我松了口气。每次表演到这么惊险的一幕，不仅仅是观众，就连我也要吓得胆战心惊。
虽说是表演，而那头狮子也是被驯兽师训练好的“演员”，但它始终是一头野兽。
刚刚它要吃我的动作，都是之前的固定表演，但我依旧认为它是真的想要吃掉我。
对它而言，也许这根本不是表演。
好了好了，最惊险的已经过去了，我终于可以喘口气。
这个时候，我只需要表现出被欢乐小丑吓得失声尖叫的样子就行了……
不过现在，看来我不需要表演，因为此刻我的害怕和恐惧都是真情流露——我大张着嘴，指着康斯坦手中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我的整张脸肯定都皱了起来，不少观众都爆发出零零碎碎的笑声。
康斯坦眯起眼睛，微笑地看着我。
在他手上，是一个吐息着火焰的喷火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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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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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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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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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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