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才文西只以为哥哥是去工作,顺路送他一程,却不想这车直通北城区,中途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望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街区,才文西目露惊慌之色,“哥,你要送我去哪?”
“不是北城区吗?”才武东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知道,可是北城区这么大,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到了附近你给我指路不就好了。”
才武东也不是完全没有目的地。
他仍然记得几处地方是弟弟去过的,比如说一片老旧的、没有名字的家属楼,和一处小巷特别多治安也不算很好的小区。
才武东‘有幸’接过弟弟两次,也就默默地记下了路,没有调查过,不过按照陆家内部的情况来看,陆域很有可能随心散漫地随便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住着,不想被其他人打扰。
这两个地点显然都是符合条件的。
仔细想了想,才武东直奔巷子很多的小区。因为较比那片家属楼,小区更远一些,如果才文西确实不往那里去,中途会喊停。
然而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先前还表现出一丝慌张之意的弟弟如泄了气的皮球,躺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才武东沉吟几秒,“你知道我要去哪?”
“就是你上次接我的那个地方喽。”才文西自暴自弃地说。
才武东:“我也是为了你好。”
“……哥,下次你可以直接说,我又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你这样很有目的性地带着我走,我还以为你披了□□呢。”
仿佛一切计划和心理活动都被弟弟看穿,才武东用面无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这句话。
到了路巷小区,才文西主动交代起来,“我是来找许拾言的,他在这里打工。”
才武东对这个家庭困难的学生印象很深刻,闻言问道:“他又找了新工作?”
“不是新找的,以前就已经做兼职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他做了好多份兼职。”
赚钱的渠道有很多,无奈许拾言现在只是一个还在上学中的青少年,只能靠多份兼职来小钱攒大钱。
“晚上用我来接你吗?”弟弟跟许拾言一起玩,令才武东放心许多,心情大好地问。
才文西想了想,摇头,“我打车回去吧,不一定什么时候玩完呢。”
“玩?”才武东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他的书包,“不是带了练习册和错题本么。”
才文西皮笑肉不笑,拒绝回答,转身就往巷子里跑。
上午网吧里的人还不多,刚一进去,还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儿,有些刺鼻子。
才文西往收银台的方向看,没有看到许拾言,而是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打扮朴素,神色淡漠地站在收银台内,用一块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抹布擦拭桌面。
“你好……”才文西小声跟对方打招呼。
年轻女人抬头看他,那双麻木无神的眼睛里空洞一片,缓缓点了一下头。
才文西自觉有些尴尬,不自在地问:“请问许拾言在吗?”
“卫生间。”女人轻飘飘地回答了一句。
才文西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说:“那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
女人擦好了桌子便离开了,全程没有给才文西一个眼神。但是才文西知道,她不是故意冷落自己,而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才文西望着她走进里屋的背影,有些惋惜地叹息。
“叹什么气?”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才文西眼睛一亮,回过头时,唇角已经勾起了笑,“你上完厕所啦?”
如此亲切问候,让许拾言生出些许尴尬来,“我去放消毒液了。”
“哦。”才文西眨眨眼,“没事,你就算去上厕所也是人之常情,不要尴尬嘛!”
许拾言耳尖微红,不自在地切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一会儿。”才文西跟在他身后,熟门熟路地钻进收银台里,本就不大的空间霎时间变得满满当当。
许拾言一边整理柜台一边问道:“错题本带了吗?”
“带了带了,还有练习册和卷纸,都在书包里呢。”
少年的声音仿佛贴在耳边响起,许拾言手上动作一顿,心跳缓缓加速。
他转过身,视线里率先冒出一个头顶,阵阵洗发水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尖。才文西正站在他身后垂着头翻书包,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亲密,只要某一方率先做出剧烈的大动作,肢体接触必不可免。
狭窄的空间跳动着两颗火热的心脏,许拾言堪堪伸出手臂,向内圈拢,动作小心谨慎,似是要将珍宝捧在怀中,呵护一生。
就在这时,才文西仰起头,神色慌张,“完了,我忘带笔了!”
一抬头,撞进那双隐隐闪着暗火的深邃双眼中,才文西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他忘记了,空间很小,他即使向后退去,也不能拉开距离,反而因为后方的障碍物,差点被绊倒。
许拾言及时伸出手拉住他,另外一只手稳稳地扶在后腰上,固定住他的姿势。
“小心点。”许拾言心有余悸地说:“地方就这么大,你还想退到哪里去?”
“……没、没有,刚刚就是吓了一跳。”才文西支支吾吾地辩解道。
许拾言眸光深沉,定定凝望他半晌,缓缓松开了手。
“写作业吧,有不知道的地方可以问我。”
说完,坐到了收银台后面的高脚椅上,这下周围的空隙就宽敞了不少。
那股令人快要窒息的感觉悄然散去,才文西半蹲在木板椅的旁边,把错题本平摊开,还没翻,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大手,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着一根黑色的水笔。
“先用这个吧。”许拾言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没有更好的笔了。”
他的手很白,白的更显青色血管吓人,才文西知道,那是因为他瘦。
从小到大基本摄入不到什么营养的许拾言,能够长到现在这般高挑结实,已经算先天基因好了。原著中说,他像他的父亲,即使整篇文都没有交代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可每段每句的回忆中,总能看见许拾言父亲的身影。
那个不负责任、销声匿迹的男人,是许家母子俩的噩梦。
接过笔,才文西说了一声谢谢。
许拾言垂眸看着他,眼底的光彩是才文西不曾察觉的。
“刚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听说过有关你的传言。”许拾言忽然这样说。
这个话题仿佛开了闸,汹涌澎湃地占据才文西的耳朵。
才文西不能否认过往的一切与他无关,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你、你听到了什么?”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许拾言轻描淡写地说:“有关你家庭情况的传言有很多,相比之下,你本人的消息就少了些。”
才文西一直认为那‘少了些’且‘关乎他本人’的消息就是精华,“你可以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跟我对得上。”
许拾言挑眉,“你自己没听过?”
才文西怎么可能不知道班级里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到底如何!
对上许拾言微眯的眼,才文西使出全身的淡定来应对,“哪个傻子会在一个人面前说他的坏话?”
许拾言:“哦?你怎么知道是坏话?”
才文西:“……”
善良单纯正直的我套路不过你。
才文西默不作声,心虚的样子映在许拾言如水镜般的眼眸中,可爱极了。
“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糟糕。”许拾言放轻了声音,听起来竟透着几分不善言辞的抚慰,“不过都觉得,你是家里的宠儿罢了。”
才文西确实是才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存在。身为最小的儿子,父母宠他、哥哥无条件满足他所有的需求、就连家里的保姆冷姨和司机大叔都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对待,做足了能宠则宠的姿态。
不过这句话从许拾言的嘴里说出来,才文西倒开心不起来。
“我都知道,他们说我仗势欺人,还说我有钱就了不起。”想到原著中才文西的所作所为,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说的很准确,一点夸张都没有。
可是身份位置发生了转变,才文西亲生经历这一切时,一股无由而来的悲凉感袭遍全身。
那句老话说的简直是无厘头中的大道理——站着说话不腰疼。
“以前确实有点叛逆,不过我已经改了。”才文西信誓旦旦地说:“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刻意针对过谁,想要道歉的话,我恐怕得去广播室借个播音器,跟全校同学说对不起了。”
全校同学?
许拾言顿了顿,“你跟全校同学……”
“看谁不顺眼就张口评价。”才文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有些人是谁我都不知道。”xǐυmь.℃òm
“……”
真是无差别针对,狂妄得可以!
许拾言:“后来为什么有了改变呢?”
才文西回答说:“突然自己这样做好像很对不起一直爱我的家人。”
选择留下并延续才文西的生命,家人才是他始终舍不下的原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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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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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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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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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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