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贾宝玉被打已经三天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来,人还一直在昏睡着。完全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的袭人屋里,他几个时辰前才刚知道的孩子,正在被人从母亲的肚子里剥离。
袭人还算是命大,人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一阵,一只脚都已经踏进去试探过了,又硬生生的从鬼门关回来了。
虽然去了半条命,到底人还活着。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袭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无神,直愣愣的盯着床顶,完全不顾身下一片血污。若不是胸口还有些微起伏,旁人还会以为是个死人呢。
此时的袭人,也确实是心如死灰了。
她搞出这么一出事来,为的还不是贾宝玉姨娘的位置?没了孩子,她还能干什么?
今天那些婆子下手十分狠辣,压根不顾及她的身体,只一个目的,就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即使不通医理,袭人也能感觉得到,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不能有孩子了!
一想到这儿,袭人空洞的眼里,泪珠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叭哒叭哒往下落。
秋纹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凄惨的模样,原先因为贾宝玉和袭人之间的关系的改变,而生出的,对袭人的怨怼,突然就消失了。
所谓物伤其类,便是如此。
秋纹上前替袭人收拾,知道她醒着,加上被刚才看到的场景吓到了,不知不觉话就多了些。
“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你怎的还看不明白呢?世家大族,谁不看重嫡子?咱们府里更是如此。东府且不说,人口简单,子嗣都是嫡出的,并没有庶出的哥儿姐儿在。就是咱们府里,大老爷和二老爷有庶出子女时,嫡子嫡女都是立住了的!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成亲至今未有嫡子,你瞧瞧琏二爷房里的姐姐们,哪一个闹出人命来的?姐姐在宝二奶奶未过门前就要生下宝二爷的长子,可不是要被主子们恼了吗?”
她看了一眼直挺挺,了无生气的袭人,又说道:“二太太先前看中你,并没有在明面上定了你为宝二爷的姨娘。如今二太太又是怎样的光景?她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记得你的事?”
再说了,秋纹相信,即使王夫人没有被关进佛堂,知道了袭人做出的这些事,只怕也会歇了让袭人成为贾宝玉的姨娘心思。
再说了,还有二老爷在呢。二老爷是最讲规矩的,从他这次下死手打宝二爷就能看的出来,二老爷对这件事的态度。袭人想要成为宝二爷的姨娘,且有得磨呢。
还是那句话,贾宝玉还没有娶妻。
秋纹发现,在她说完这些话后,袭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她只是不甘心,眼看着目标即将达成,结果却是把自己折进去了,袭人真的是恨极了。
秋纹絮絮叨叨了很久,等把袭人收拾干净了,这才住了嘴。
离开之前,秋纹深深地看了眼袭人,才叹息着出了房门。
贾宝玉醒过来以后,第一时间就被告知了,袭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的消息。
他虽然有些失落,却是松了一口气。本质上,贾宝玉自己都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呢。他还没有做好当一个孩子的爹的准备,哪里能担负得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来?
他难得的劝了袭人几句:“咱们都还年轻着,孩子还会有的,你莫要伤心了。”
终于把身体养好了些的袭人,本想在贾宝玉这里寻得一份安慰,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竟是比哭还难看。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让袭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从那以后,她在贾宝玉身边的日子越发的难过了。
不过好在贾宝玉没有糊涂到底,还是求了贾母,把袭人提成了他的通房丫鬟,并许诺,等到宝二奶奶进门后,立即把她提成姨娘。
这个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袭人也没法说什么,只得咬牙含血认了。
这事过后,贾母又开始烦恼起贾宝玉的亲事来。
这一日,贾家的几位主子齐聚荣庆堂,就连安心在家里养胎的王熙凤也被叫了来。
贾母看着底下的儿孙们都来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几个都是好孩子,孝顺着呢。
贾母道:“今天让你们来,是想讨你们一个主意。宝玉已经弱冠,亲事却还没有着落,你们作为宝玉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合该关注着些。”
几人面面相觑,以前他们并不是没有提过贾宝玉的亲事。
只是当时贾母表示,宝玉的亲事她要亲自把关,不必他们这些人费一点心。渐渐的,他们这些人也就丢开了手,再也不提贾宝玉的亲事。
没想到这个时候,老太太反倒主动提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呢?
似乎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贾母指着贾政说道:“本来这事不该我管,合该你这当人父亲的去烦心,我也能轻省些。只是如今不抓紧不行了,宝玉后面的弟弟妹妹也都大了,都该说亲了。宝玉居长,他不成亲,他后面那几个可要如何?”
这确实是个问题。
贾赦看了贾政一眼,示意他自己开口。贾宝玉可是他儿子,他这个当老子的,怎么可以把事情推给别人?自己却置身事外呢?
贾政苦笑。论理,以荣国府的家世,贾宝玉的亲事应该是很容易的。可是贾政最近听清客们的分析,信心突然就不那么足了。
这一时半刻的,让他去哪里给宝玉寻找合适的成亲对象呢?
于是贾政不得不问:“不知老太太可有人选了?”
贾母也不瞒着,直言说道:“最早,我是准备让黛玉那孩子嫁给宝玉的。咱们两家关系亲密,两个孩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可以亲上加亲,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惜林家不同意。”
王氏也不同意!
最让贾母不满的是,竟然连林黛玉自己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自古以来,谁的亲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女孩子自己给自己做主的?
贾政叹息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外甥女都快当娘了,外甥女婿爱重她,往后这些话,还是不要再说的好。”
没得让外甥女婿心生猜忌,搅了外甥女的好姻缘。
贾母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他的便不再多说。
宝玉和黛玉两个,终究是错过了。
她见贾政听得认真,继续说道:“当年王氏看中的是薛家的姑娘,结果如何,你们也都知道了。那孩子倒是个有魄力的,现在和她母亲兄长去了边城,如今也是位千户夫人了。”
说到这里,贾母叹息不已,如果薛宝钗不是商户出身,不是有王家血脉,她也不会反对二宝配成对。
现在想想,如果是薛宝钗嫁给宝玉,袭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不必打掉了。
奈何天不随人愿,只能徒呼奈何。
贾赦撇嘴,老太太这眼光不错,就是没想到贾宝玉配得上林黛玉么?
一个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嫡长女,一个是五品员外郎的嫡次子,还是个白身,连秀才都没考上。
薛家那姑娘身份是低了些,却是个极聪明的。一个姑娘家,能把一个家扛起来,是极不容易的。贾宝玉更是配不上人家了。
简直是癞蛤.蟆吃天鹅肉!想得美!
贾赦道:“老太太的心情,儿子能够理解,只是这突然间的,我们也不知道有哪家的姑娘适合说给宝玉,还请老太太不要着急,宽限一些时候。”
贾政也说道:“正是呢。婚姻大事马虎不得,还是得好好相看一番才是。”
贾母闭上眼,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老太太疲惫的摆摆手,让众人先出去。
待众人走后,鸳鸯上前亲自给贾母捏肩膀。
贾母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鸳鸯也不多问。作为贾母身边不可或缺的大丫鬟,鸳鸯最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要闭紧嘴巴!
不知道坐了多久,贾母突然站起身,走到里屋。
在她床边的角落里,有一座小佛龛,上面放的不是任何一尊佛像,而是一个牌位,正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
鸳鸯见老太太走到佛龛前,便知道后面不是自己能听的了。于是走到外头,亲自守着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大丫鬟守则第一条:要懂得看主子的脸色,在不需要她回话的时候,要紧定的当一个聋子,瞎子,哑巴!m.χIùmЬ.CǒM
屋里,贾母面对默默无声的牌位,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宝玉,确实被我给宠坏了。”
“可是,他落草时,带了那么一块五彩美玉来,凭谁见了,都会说一句,这孩子是个有造化的!谁能知道,却是这么个结果呢?宝玉越大,越符合当年政儿给他的评语,‘酒色之徒’。呵!我原是不信的,可是现在,那孩子都十八岁了,还是只想在丫鬟堆里混日子,一事无成。他这般,便是赦儿当年,都远远不如啊!如今更是和个丫鬟搞出来这么多事来……现在想来,那孩子或许真的有造化,只是那造化,怕不是我以为的那般,于国于家有望的。唉!老爷,我愧对你呀!”
贾母一边取出香来点上,一边说:“老爷啊,我知道你气我偏心政儿,可他也是老爷的儿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保佑家人的时候,怎么就只想到要保佑大房,为什么不想想二房呢?如今赦儿好了许多,反倒是政儿一家,除了环儿这个亲王妃,反而把日子过窄了!如今,更是连孩子们的亲事,都没着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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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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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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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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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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