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自然还有军国大事,除了几位重臣阁臣的确定,还有敕令五军都督府各领一营新军,钦赐“神机营”之号,自后军都督府始,陆续遴选合适兵士加以训练,以壮大周武备。
而大朝上加官进爵的几位重臣,犹以裴家为盛,皇帝于朝会上盛赞庐阳侯裴暄为“我朝懋功”加封其为英国公,礼部右侍郎裴旷因功升任兵部左侍郎,暂代兵部尚书职,而一路护驾北上的裴昭,则加封从一品的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领大同卫都指挥使职。
大殿上所有臣工,对这宗皇命皆觉得合情合理,除了裴昭。
他明白,皇帝此时的封赐,必定会伴随着更大的代价,只是他不知道这代价将会是何时,在哪里,怎样落到自己的头上……
元德帝没有让他等太久,这一日晚间,就在裴家为庆祝一家团圆,国泰民安的家宴上,管家慌慌张张而来,在裴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老太君眼瞅着他脸色就变了,裴暄似乎也看出老太君注意到了自己这边,看了看旁边的裴旷,示意他跟着管家去,老太君沉了面色,撂箸道:“慢着。”
顿时阖家停了说笑,一片安静中,老太君缓缓开口:“暄儿,旷儿,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你们如此慌张?若是军国大事不必顾忌我,现在就去办,若是家里的麻烦事……就不要瞒我。”
裴暄与裴旷对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太君面色更加不悦,转向管家:“管家,你说,不必管他们。”
管家是裴府的老人儿了,此时也不敢违逆老太君,看裴暄也没有要制止的意思,当下行礼道:“回老太君,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李大人亲自来了,送来个塔靼女子,说是今日她抱着个孩子要闯城门,被拦下却说是……”他这么说着偷看了一眼裴昭,裴昭心猛地一沉,马上明白了前几日御书房内皇帝那句“恩典”,脸顿时就白了,在众人看来,他便是知道内情的,老太君不敢置信地看看裴昭,又转向管家:“快说,那女子说了什么,为何五城兵马司将她送来了咱们家!”
管家吓得伏低了身子:“老太君息怒,五城兵马司的大人说,那女子口口声声说是咱家二公子在塔靼迎娶的妻子,怀中的孩子是二公子的子嗣,本来兵马司的大人们以为她是胡乱攀扯的疯妇,可那女子气急之下,居然一头碰在城墙上,好险没碰死,这才闹到了指挥李大人那里,李指挥不敢大意,就将那母子送来了,现在角门门房暂时安顿下,不过李大人说若是冒认官亲的,就马上带回去下大狱。”他这么说着,拿出个血玉的扳指捧给老太君看:“这个,说是……信物。”
裴昭一看那扳指就什么都明白了,“嚯”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就往角门上走,老太君在后面喊了他两声都没能喊住,气的一撑龙头拐便站起身:“旷儿来扶我!暄儿也跟着,咱们到角门上去!其他人给我原地坐着,不准乱走!”
裴旷看老祖母动了真怒,无奈只能与裴暄一起扶着她跟了上去,裴昭一路小跑到了角门上,进了门房就见一个衣衫褴褛却姿容清丽的女子坐在那里,额头上缠着白布,上面还渗出点点血迹,此时看见自己进来便哽咽一声,放下一直抱着的幼童,合身扑入他怀中。
裴昭微微挣扎了一下,那女子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他,操着浓重的宁夏镇口音凄然开口:“夫君,你说过要接我回大周,如今我自己找来了,你还要扔下我,扔下源儿吗!”她埋首于裴昭怀中,忽然压低声音:“裴大人,我是陛下给你的‘恩典’切莫推辞,否则……”
裴昭身躯一震,木然地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紧跟而来的老太君看到这一幕,便什么都明白了。
老太君一时不知是怒还是心痛,裴暄也愣住了,还是裴旷先反应过来,上前对李指挥道:“李大人,此二人交给我们处置便可,今日劳动大人亲临,来日定往府上道谢。”
李指挥守着这京师四九城多年,见多了各种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场面,顿时会意,拱手道:“不敢劳烦侍郎大人,这也是下官分内之事,既然是国公府的家事,下官就先告退了。”说完便向老太君等人告辞,转身往外走,裴旷赶快跟上去殷勤相送,口中说着“家事不便外扬,还请大人嘱咐一下兄弟们……”之类的话,可此时角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京城。
这一夜,国公府主院的灯亮到了很晚,上更时分,裴昭被自家祖母打发去了祠堂里跪着思过,而那名叫“忽尔兰”的女子和她的孩子则被安顿在了裴昭居住的东跨院,老太君特地调了自己院子里得力的管事嬷嬷并两个大丫鬟去伺候着。
夜深了,主院里求情的和祠堂里看守的人都被要求离开,老太君执意要让裴昭在祠堂里跪一宿好好反思一下。
寒风梳骨,没有人知道阴暗的祠堂里,曾经叱咤疆场的名将伏地哭泣着,发出幽咽的嘶吼。
一夜之间,裴家多了一个孙媳妇,老太君在最初的震怒后似乎也看开了,尤其是听东跨院的嬷嬷说新少夫人带着小公子从大漠里一路死里逃生走到京城是如何不易,昨夜还偷偷拿了被褥吃食跑去祠堂里看自家二公子,便让裴暄入宫将此事禀明皇帝圣裁。
“毕竟是塔靼女子,但若陛下认为无妨,她就是咱家人了……”老太君如是说。
英国公与自家三弟并肩走出大门时,裴旷突然叹了口气:“大哥你说……祖母既然打算认下那名女子,为何还那么生气,让二哥跪了一宿喝风?”
裴暄瞥了他一眼:“这还是祖母念在他在外磋磨数年,又立下战功的缘故,若是你偷娶异族女子又抛下人家,回家还敢跟冷二姑娘求亲,我定打折你的腿。”
裴旷顿时明白了,也知道大哥此时心里是憋着火儿了,赶快上前几步逗他宽心:“大哥你放心,打死我也不敢,我定不叫你费神。”
裴暄看着他叹了口气:“以后别老‘那名女子’‘那名女子’的了,若无意外,她以后就是你二嫂。”
裴家的事情传到梅郁城耳朵里的时候,她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全然不信,既然裴昭所说“身陷塔靼”那些事情全是假的,他又怎么会有个塔靼妻子,梅郁城琢磨了一下,就知道该去哪里问。
刚到卫明月的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利刃破风之声,梅郁城无奈溜达进去,盯得江忱尴尬地收了刀。
“咳,我活动活动……”
“果然,除了素影谁也管不住你。”梅郁城看了看他身后一脸紧张的贺武。
江忱闻言一笑,将她让进了里间,二人坐定,梅郁城问候了几句他的身体,便直切正题,江忱压低声音叹道:“此事的确是经了我的手,不过兰姑娘也不是我内卫的人,是陛下钦定的人选,我只能告诉你,她对大周忠心耿耿,也不是什么塔靼女子,那个孩子是大周忠良的血脉,不然陛下也不会让她们以这种身份进入国公府。”
“可……陛下为什么要为他安排一位‘妻子’?”
江忱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但你的心思陛下和我都明白,你安国郡主要嫁谁不嫁谁,还用顾忌旁人口舌吗?陛下这样的安排不是为了你,旁的你就别问了,我也不能说。”
梅郁城知道他是最严守规矩的,当下也不再多问,随便又扯了个话题:“孚信兄你还打算占着人家卫经历的家多久啊,我看你在这儿倒是很自在。”
江忱笑了笑:“我当然自在,这院子是我买的,我初入内卫就是住在这里,后来陛下赐我宅第,这儿就空置了多年,直到她住进来,说起来她可不是这儿的第一个主人。”
“好家伙,我一直以为这是内卫的房子。”梅郁城倒是没听过这一宗,江忱笑了笑:“大部分兄弟也都这么以为。”他看着梅郁城,突然又加了一句:“你可不要告诉素影,不然她会不自在,本来我当初也是想拿这儿当一个给有需要的兄弟预备方便的地方罢了,我一个人在京师,要那么多房子作甚。”
听了他的话,梅郁城总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问,她一向明白,江忱虽然待人志诚,但心思很深,也不喜欢别人猜度自己的心思,江忱给她倒了杯茶,又道:
“不过说起来这儿还是素影在住着,我明日就会到北镇抚司去,我再不回去子明就要累死了。”
梅郁城挑眉看了他一眼:“你几天前才死里逃生,明日就要到衙门去?你把萧随云的医嘱当耳旁风无妨,陛下可是说了,让你好好歇俩月,他的圣旨你也敢不尊?”
江忱“嗐”了一声:“我没事了,从这里溜达过去才几步,我不过就是换个地方养着……”他这么说着,生怕梅郁城再啰嗦一样岔开话题:“对了,三月三饮至宴之前,内卫会自己办一次庆功宴,大约是在二月底吧,等我定下日子回了陛下就告诉你,你到时候带着三殿下一起也来热闹热闹,他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有正式谢过。”
梅郁城想了想,却是以萧泓身体不好,也跟内卫诸位不是很熟悉为理由婉拒了他的邀约,江忱想想也有道理,就约定闲下来再到自己的宅第相聚,梅郁城爽快应了便告辞,回到家中已是申正时分,一进赢剑楼就看到薛英正在院子里练枪,旁边萧钲抄手看着,不时还指点几句。
二人看她来了,赶快上前行礼,梅郁城往西厢房里看了看,薛英马上机灵地笑道:“郡主,午后来了一位卫大人,说是温佥事的密友,约她出去吃晚饭。”
梅郁城知道她说的是卫明月,颔首一笑进去换了燕居的衣服,一路往主院来请安。
进了正房堂屋,却是异常安静,梅郁城疑惑地挑开帘子往里一看,却见自家娘亲抱着萧棠坐在桌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南窗那边,梅郁城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却见明亮温暖的阳光透过轩窗洒在坐榻上,照着一身云水青色衣衫的萧泓,泛出丝丝柔光,他身边放着个素色拼布的棉垫子,上面大狸奴阿旌倚着板凳狗阿福睡得正香。
萧泓手里拿着个绷子,捻针引线正仔细绣着什么,屋内祖孙三人一猫一犬静谧得如同一幅画,让梅郁城一时也忘了说话,深深沉浸其中。xǐυmь.℃òm
何氏听到动静进了堂屋,对着梅郁城招了招手,梅郁城赶快跟出去,何氏压低声音道:“午后我陪姐姐翻找东西,却不想发现她最爱的那对儿蜀绣牡丹花枕头被虫子蛀了,还正蛀在花芯儿上,可把姐姐心疼坏了。”
“啊?那对儿我爹娘成亲时候的枕头吗?”梅郁城一听也吓一跳,她可是太知道自家娘亲有多宝贝那对儿枕头了,她总说那是多少钱都难换的回忆。
何氏点了点头:“是啊,姐姐心疼得直掉眼泪,可巧殿下抱着棠儿县主来了,一看就找我要绷子,要针线,竟是对着另一个枕头,将那虫蛀的仔细织补上了,眼下就差个挑蕊了,那可真是,跟原本的一样……不对,可比原本的还好看!”何氏抚手一叹:“殿下可真是多才多艺,你说这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还会捻针绣花儿?”
梅郁城听着与有荣焉,又莫名想笑,何姨娘好巧不巧又加了一句:“郡主,不是我说,殿下的针线可比你还强许多。”
梅郁城终是憋不住了“噗嗤”一笑,正好屋里也传来萧棠兴奋的声音:“补好了!跟那个一模一样,爹爹真棒,外祖母您看,爹爹补的枕头……”
梅郁城微笑着舒了口气,又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泓儿可真是心灵手巧,这绣工甩了阿薰几条街不止。”
梅郁城好笑又好气,咳嗽一声挑开帘子进去:“娘,可不兴背后说人长短。”
侯夫人却是笑的更开心了:“我当着你也这么说,你从小就懒得捻针动线,我看你啥时候动手绣嫁妆!”
谈到婚嫁之事,即使是梅郁城也难得羞涩,一扭身就往门口走,萧泓却是会错了意,追过去喊她:“诶你别着急,大不了我替你绣就得了。”
梅郁城愁得什么一样,回头又笑:“不用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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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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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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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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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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