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媛考入了临市的大学,经常会来看她,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坐下,一起谈天说地,畅想未来,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
谈话间,庞媛知道了甘恬和言溪分手的事,她心疼的拉着言溪的手,劝她想开点,故作深沉的说:人嘛,总要向前看。
毕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当天晚上,她醉醺醺的回到寝室倒头就睡,梦到了年少的自己脚步轻快的捏着封情书往操场跑去,她拉住了她的胳膊,说:“别去了。”
别去了。
小甘恬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可是我喜欢他。”
甘恬心下明朗,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不曾感受过任何善意,仍然热爱世间万物的小女孩。
“去吧。”
即便知道后果,却还是会选择一遍遍的赴汤蹈火。
她哭着醒来,枕头上一片泪痕,隔壁床的室友眼神晦涩不明,过了一会才悄悄跟她说:“你刚才一直在叫言溪的名字。”
不等她回答,舍友叹了口气,给她递上纸巾。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她放下,好像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固步自封,作茧自缚。
她的痛苦和言溪的苦难来源于自己那所谓的爱而不得,或许,她早就该放下了。
她接过纸巾,释然一笑:“谢谢。”
柳穆清也会抽空来找她,他总有办法躲过门卫大爷,无声无息的潜入校园。
甘恬穿着睡衣和拖鞋匆匆下楼,两人在学校人工湖旁边的小树林里见面,柳穆清把从校外买的烤串递给她,轻声抱怨:“真把我当外卖小哥了。”
晚上十一点寝室熄灯后,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空旷而寂静,偶尔有来巡逻的保安,看有没有学生行不轨之事。
甘恬心虚的接受柳穆清的抱怨,自从恢复记忆,她就对柳穆清的愧疚感直线上升,一想到前世柳穆清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她最后还那么对他,她就内疚极了。
“甘恬,你最近怎么怪怪的?”柳穆清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又和你的小男朋友闹分手了?”
“嗯。”
“得了吧,你们过不了两天又和好了。”柳穆清问道:“这次是因为什么?绑架他的事被发现了?”
“差不多吧。”甘恬敷衍的回答。
“这就说明你在床.上没把他伺候舒服了,你要是技术好点,他还敢跟你闹矛盾?”柳穆清语气下.流,但配着他那张俊逸斯文的脸,就让人无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柳穆清言辞大胆,甘恬赶紧阻止,嘴里的烤串变得索然无味,她气鼓鼓的说:“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要不你报个培训班吧,不出一周,保你技术飞升,到时候言溪不得爱死你了!”
“柳穆清!”甘恬正准备上前捂他的嘴,却见言溪从旁边的走了出来,他抱着书,看样子是刚从图书馆回来,恰好这条路是回男生寝室的必经之路。
言溪看来是听到了,路灯下都能看见他耳垂通红,低声道:“不知廉耻!”
甘恬清晰的看见言溪的手发抖,看来是气的不轻。
甘恬羞愧的低下头,对言溪的指责十分认同,倒是柳穆清今天异常亢奋,非要逞口舌之快:“谁不知廉耻?高中没毕业就被人拐到床上去了?”
柳穆清今天不正常!肯定是跟柳澜玉吵架了!
不等甘恬反应,言溪的拳头已经砸到了柳穆清脸上,柳穆清面色阴沉,啐了一口血,他挑眉冷笑道:“这可是你先动手的。”
甘恬想要拉架,却被柳穆清随手推开,正巧磕在了花园边上,疼得她眼泪汪汪。
言溪瞥了她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腰的她,眼里说不上是担忧还是别的什么,就在分神的间隙,被柳穆清偷袭成功,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了地上,并招呼甘恬:“过来,今天小爷教你提升技术。”
说着就要去扯言溪的裤子,言溪挣扎求救,柳穆清捂住他的口鼻,将他的声音堵在掌下。
“柳穆清!”甘恬赶紧拽开柳穆清,焦急的挡在了言溪身前:“这里是学校啊!你别胡闹!”
柳穆清冷哼了一声,临走前还对着言溪大放厥词:“今天先放过你。”
柳穆清走了以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言溪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草屑,甘恬蹲在他旁边神色关切的望着他。
“甘恬,你是故意的吧?”
闻言,甘恬先是一愣,然后辩解道:“我没有!”
言溪别过脸,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甘恬尴尬的找话题,说出困扰自己的问题:“我技术真的不好?”
言溪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话,半晌,他才斥责她:“无耻。”
紧接着又是良久的沉默。
月光下,言溪白皙的皮肤染着薄晕,眉眼昳丽至极,甘恬壮着胆,俯身飞快在言溪脸上啄了一口,然后抱着烤串逃之夭夭。
跑到一半发现寝室的钥匙丢了,折回去找的时候在草丛里捡到了一本写着言溪名字的书。
甘恬喜笑颜开,有借口去见言溪了。
回到寝室才看到柳穆清给她发的消息:怎么样?有进展吗?
甘恬:??
柳穆清: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过嘴瘾吧???
甘恬:不然呢?
柳穆清:无语,真是服了。
甘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柳穆清今天如此反常,原来是要给她制造机会,甘恬顿时懊恼的捶胸顿足。
过了一会,柳穆清又补充了一条短信:这小子今天吃火药了,我的脸到现在还疼,搞得我上辈子欺负过他一样。
甘恬心道:确实确实。
翌日,甘恬起了一大早,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了半个小时,镜中的少女明艳绝伦,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天气炎热,她穿了条吊带碎花裙,露出纤细的胳膊,清新淡雅,配上一头及腰的微卷长发,甘恬对这个造型十分满意。
舍友们簇拥着她,连夸了好几句“仙女下凡”。
不过她尴尬的发现,这条裙子她以前穿的时候胸口没这么紧,读高中那会真的是一马平川,看来上了大学悄悄发.育了一点。
之前在新生群里笼络的人脉很快发挥了作用,不到三分钟,言溪今天在哪栋楼,哪个教室,上什么课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据说,有人靠着贩卖这种消息为生,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有需求便有市场。
甘恬抱着昨天捡到的那本书前往言溪正在上课的教室,隔着玻璃,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言溪。
夏日蝉鸣阵阵,酷暑难耐,周遭的同学趴倒了一片,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小憩。
言溪端坐在座位上,修长的手指握着笔,认真听课,目光认真且从容。
这才是言溪,本该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言溪。
或许他在遇到她之前就就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她是言溪顺遂人生里唯一的变数。
甘恬的心猛地沉了下来,想起言溪跳楼前说的那句:甘恬,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
他祈愿的下辈子,不就是这辈子吗。
可他还是遇见她了,她是他的灾祸,他一切苦难的起源,而他本该拥有安乐的人生。
突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思颇为可笑,她随手拉住一个准备进教室的同学,让他帮忙把书转交给言溪,然后转身走了。
过了半个月,舍友说她上表白墙了,看照片是上课的偷拍,那天她没化妆,蓬头垢面的,但依稀能看出白皙的皮肤和清丽的五官。
甘恬微笑着说:“我大学期间不考虑谈恋爱哦。”
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言溪,其他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舍友一番起哄:“怕不是不想谈恋爱吧?不过言溪还是单身,你还有机会哦。”
甘恬目瞪口呆:“你们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只是恰好听到她睡觉时叫言溪的名字,看到她的桌子上放着写着言溪名字的书,还有一提言溪她就凑过来听八卦。
仅此而已,但足够明显了。
“天哪!你们看!”甘恬隔壁床的舍友举着手机给她们看表白墙上的一张照片,甘恬看到后顿时五雷轰顶。
是言溪跟一个男生并肩走在一起,那男生眉眼深邃,五官带着点混血的英俊,穿着简单的白T和灰色运动短裤,隐隐能看看漂亮的肌肉线条。
自从入学以来,言溪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这是唯一一个。
底下的评论都吵翻天了,一半祝99,一半扒对方的黑历史。
这个男生的叫莫淮,是化学系的系草,比言溪高一届,颜值非常能打,高大英俊又多金,不过他喜欢的是男生,感情生活也很混乱,基本上一个月换一个。
“言溪……怎么会跟这种人搞在一起?”舍友边说,边不安的看了一眼甘恬,只见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强颜欢笑,大方的说晚上请全宿舍喝奶茶。
不过节不过年的,请的哪门子奶茶?
看来是真受刺激了。
半夜十二点,按耐不住的甘恬终于跟隔壁床借来了手机,决定找言溪问清楚,她的号码早就被言溪拉黑了。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话筒对面传来言溪冷漠的声音:“哪位?”
“言溪……是我。”
舍友们屏住呼吸,心照不宣的放下了手机偷听,虽然从她们的角度只能听到甘恬单方面的话,但也够了。
“有事?”
“你为什么跟莫淮在一起?”
言溪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语气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不关你的事。”
她难过极了,满脑子都是和言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委屈的开口:“你别和他在一起行不行?”
对面沉默的良久,才说:“他技术比你好。”
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甘恬迟钝的握着电话,完全不敢相信那句话是言溪说的。
这么多年,言溪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其他爱慕者,可她从不为惧,因为她一直以为,她对言溪来说足够特别,因为言溪的需求只有她能满足。
即便得不到他的心,能得到他的身也可以。
可她忘了,这个世界太大了,她不是唯一一个能做这种事的人。
她急忙打过去想要问清楚,却发现这个号码也被拉黑了。
凭什么她苦心经营……现在让其他人坐享其成?
如果她没有把言溪带入这个圈子,让他食髓知味,体验到其中的乐趣,或许也轮不到其他人指染他,她第一次懊悔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决定。
可她怎么也不愿相信言溪会做这种事。
甘恬换了个舍友的手机打过去,却发现言溪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难道现在,他和莫淮在一起?
她难过中带着些许气恼,她给柳穆清发了短信让他帮忙查一下莫淮的手机定位,不到十分钟,柳穆清发了一个地址。
花园酒店602。
甘恬眼前一黑,急忙翻身下床,她的宿舍在三楼,为了不惊动宿管阿姨,她顺着水管爬了下去。
舍友几番劝阻也不顶用,爬下去前她安慰她们不用担心。
她也顾不上掌心被磨破了一层皮,鲜血淋漓,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翻过学校的围墙,过了两条马路,终于到了酒店楼下。
她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手上还在不停的流血,里面的服务人员被吓了一跳,急忙问她用不用包扎伤口,她摇了摇头,直奔目标房间。
一路上,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即便亲眼看见言溪跟莫淮搞在了一起,她能怎么办。
她和言溪纠缠不清的关系里,总归是她的过错大,言溪则一直处于付出跟牺牲的状态,她从来没有仔细的审视过他的内心与需求,相反的,她觉得自己用情至深,感天动地。
如果身份转换,有人敢像她对待言溪那么对待自己,她一定让对方死无全尸,更别说,原谅了。
她能理解言溪对她的恨,对她的厌恶,她应该离他远远的,不应该对他的选择指手画脚。
可他和莫淮搞到一起,无关爱情,只是为了疏解欲.望,尤其是莫淮那种两人都不用承担责任的关系。
她抬起手,用力的敲门,因为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开门的是围着浴巾的莫淮,他神色自若的看着甘恬,眉宇间带着几分雅兴被打扰的不耐烦。
“言溪人呢?”
莫淮显然并不认识她,皱着眉头道:“他不在这里。”
甘恬隐约看见床上有一个人形的隆起,在莫淮关上门前,她把手卡在了门里,随即,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莫淮,朝着床边跑去。
掀开被子,只见一个陌生的漂亮少年被反拷着双手,嘴里堵着一团毛巾。
他瞪着莫淮,说不出话,只能唔唔的抗议。
莫淮会意,伸手揪起甘恬的衣领,把她扯到门外:“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甘恬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她边道歉边后退,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莫淮的视野里。
不是言溪。
太好了。
她就知道。
清晨宿管阿姨一开门,看见睡在门口的甘恬,阿姨把她摇醒:“同学,去里面睡吧。”
昨夜出门太匆忙,手机,钱包,钥匙,身份证都没带,别无他法,只能先睡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草坪上,因为里面有阿姨值班,相对比较安全。
她一回宿舍,挨到枕头就昏天黑地,睡到下午才醒来,她准备找手机,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被包成了粽子。
柳穆清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其他三个室友站在旁边怯生生的看着柳穆清。
“你怎么?”
“你昨晚捉……”柳穆清看了一眼她舍友,把接下来的“奸”字憋了回去,几番斟酌后才说:“以后别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哦,好。”
柳穆清一走,几个舍友立马围了过来,夸赞柳穆清,毕竟对于女大学生来说,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败类型的男人很有魅力。
养了几天伤,手上的新皮肤才长了出来,揭纱布的时候差点疼死,承蒙舍友的悉心照顾,帮她买饭,喂饭,请假,换药,她承诺,等她好了,要承包全宿舍一年的奶茶和宵夜。
半个月后,甘恬养好了伤,并在学校外的饭店请其他三人吃饭。
酒过三巡,一个舍友上完卫生间回来说,神秘兮兮的说:“你们猜我遇到谁了?”
“谁?”
“莫淮和言溪,就在隔壁包间。”
其他人都不以为意,就连甘恬也慢半拍的说:“别转移话题,想逃酒就直说。”
“才没有!”
十分钟后,甘恬才反应过来:“你说谁在隔壁?”
舍友挠了挠头,说:“莫淮和言溪啊,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言溪。”
甘恬猛地站了起来,朝着隔壁走去,推开门,莫淮扶着言溪准备离开,言溪靠在他的肩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莫淮似乎认出了她,冷声道:“让开。”
“你要干什么?”
莫淮眯着眼睛,笑道:“洞房花烛啊,还能干什么?”
甘恬张口,只觉得喉咙里发干:“他不愿意,你不能趁人之危。”
“滚开。”
甘恬走过去,扯住言溪的胳膊,拍了拍他泛红的脸:“言溪,你醒醒啊。”
在她的拍打下,言溪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又疑惑的盯着她,他叫她:“主……人?”
莫淮挑了挑眉,眼里满是讥讽,嘴角挂着一抹嗤笑:“你们俩挺会玩的啊。”
他松开手,失去支撑的言溪顺势跌在包厢的沙发上,甘恬赶紧扶住他。
莫淮抄起啤酒瓶在桌上磕碎,露出锋利的一角,她将酒瓶对准甘恬:“滚开。”
甘恬张开双臂挡在言溪身前,透过目光阴翳的莫淮,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目光坚定,对莫淮说,也对曾经的自己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她清晰的记得,那个梦里她想要解救言溪却一次次的失败,幸好,这次还来得及。
她的舍友们从隔壁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三人挡在了莫淮面前,醉醺醺的说:“谁敢欺负我们小恬,赶紧走,不然我们报.警了。”
如果当初她被同学霸凌的时候,也有人能坚定且勇敢的挡在她的面前,给予她善意,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现如今,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处理完所有事,甘恬扶着言溪去酒店,在上去的电梯里,言溪开始哭,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旁边同乘的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她温柔的替她拭泪,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怎么了啊,小言?”
言溪把头埋进她的胸口,哽咽着说:“疼。”
甘恬疑惑,回想是不是刚才在和莫淮的对峙中误伤了他:“哪里疼呀?”
言溪脸上满是泪痕,眼圈周围都是红的,看起来特别可怜,他抓着甘恬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全身都疼。”
甘恬瞪大了眼睛,她想要抽回手,却被言溪牢牢抓住,他说:“你以后别打我了,好不好?”
“我……”甘恬想起来,她从前确实很喜欢对言溪使用暴/力来威慑,当然,这仅对言溪有用,他怕疼,却没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言溪的睫毛上沾满了细碎的泪珠,他闭上眼睛,瘫软在甘恬怀里,低声道:“妈妈,我好疼啊。”
甘恬眼眶也湿润了:“我给宝贝揉揉就不疼了。”
进了房间,甘恬吻上了言溪的唇,他的口腔温软甜糯,有淡淡的酒香,她抓着言溪的双腕按在头顶。
言溪的喘息越来越重,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甘恬,抬起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最后蹙着眉呢喃道:“又梦到你了。”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闻言,甘恬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对言溪而来说魇般的存在,他想远离她,却与他对她的爱意形成巨大的矛盾。
他的痛苦,他的纠结,都是因她而起。
就在此刻,她终于明白,言溪那般清高自傲的人,此生都不会与她这个将他拉入泥泞的人和解,从前她抱有的那些侥幸的痴念都顷刻间烟消云散。
或许,言溪的内心比她更痛苦,他是个又善良又重情义的人。
她不是圣母,与之相反,她偏激又自私,她无法目睹言溪离开她,淡忘她,爱上别人,再在不远的未来娶妻生子。
今天有一个莫淮,将来会有无数个莫淮,她能处理过来吗?
她拉起被子盖住了言溪,替他掖好被角,温柔的抚摸着言溪的头发:“我放过你,好不好?”
翌日清晨,言溪醒来,看见甘恬坐在自己旁边注视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后摸索自己的衣物是否完好。
见自己的衣服还算整齐,身上也没有不适感,他才开口:“你……我怎么……”
甘恬说:“如果我昨晚真对你做了什么,你能拿我怎么办?”
言溪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平静:“我就当作被狗咬了。”
“你明明酒量不好,还和莫淮出去喝酒,你是准备好了被他咬吗?”
“这和你没关系。”
“言溪,你别这么糟蹋自己行吗?”
“论糟蹋人,谁能比得上你甘大小姐?”
见言溪语气满是嘲讽,对她的好意全然不顾,她也不客气起来,她抓住言溪的脚踝,目光灼灼:“为什么不找我?”
言溪的脚踝纤细骨感,莹白如玉,握在手里温热柔软,她用力一拽,言溪猝不及防的由靠坐在床上的姿势变成躺着的姿势。
滚烫的唇落在他的脖颈细细啃咬,指尖揉捻着他的耳垂,见言溪不答,她又问道:“为什么要找别人?”
言溪难耐的蹙着眉,甘恬太熟悉他了,轻轻几个动作就将他撩拨的心痒难耐。
他无法否认对甘恬的爱意,同样,也无法忘记甘恬曾经的所作所为。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甘恬会有幸福美满的结局,他们会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惜没有如果。
自上次和甘恬见完面,他就一直在思考,其实很简单,只需他稍稍做出让步与妥协。
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做出的让步已经太多了,他为了甘恬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他不能,也不该那么做。
不像当初他现在窗户前,绝望又憎恨的盯着站在楼下的她,他现如今,心态平和,只想为自己,为父母而活,弥补前世的遗憾。
他推开身上的甘恬,目光坚定:“甘恬,有一件事你必须清楚,不是我喜欢做那种事,而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事我都能接受。”
甘恬的眼睛里又冒出火苗:“言溪……”
言溪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会有好结局,但不是和我。”
甘恬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即便提前知道结果,但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捂着自己的脸,声音崩溃:“我错了言溪,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赎罪,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言溪不自觉的拉开了和甘恬的距离,他眼神清明而淡然,沉淀着岁月的痕迹:“爱情只是人生占比很小的一部分,为爱失智,并不可取。”
他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抽纸,递到甘恬手里:“说到底,我也有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在你被同学欺负和你妈妈去世的那段时间,我没有陪着你,我很抱歉,但是我们俩之间,已经够了。”
闻言,甘恬抬眸看向言溪,她太了解言溪了,他说出这种话,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拉住言溪的手,红着眼睛说:“如果我没有对你做那些事,你会和我结婚吗?”
“会的,毕竟你是我两世为人,唯一心动过的女孩子。”说着,言溪的眼眶也红了,他不怪甘恬,只怪造化弄人。
甘恬她看向窗外,嘴角噙着一抹对未来的期待:“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我们会举行盛大的婚礼,在两家人的祝福里结为夫妻,我们会住在能看见日升月落的大房子里,我们会生两个小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像我,一个像你,等我们老了会依偎在小院里,看花开花落,四季更迭……”
甘恬畅想过无数个未来,每一个里面都是有言溪的。
但是相比得到言溪,她更希望言溪能平安喜乐。
临别前,还是甘恬提议道:“最后再抱一下吧。”
言溪站在窗边,朝她张开双臂。
甘恬朝他冲过去,双臂环住言溪的腰身,她哭的不能自已,言溪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说:“小恬,其实,你穿白裙子很好看。”
“言溪,你不能忘记,曾经有一个叫甘恬的女生,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她的头顶,言溪平日清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波动:“不会忘的。”
离开前,甘恬回过头,看见言溪站在窗边盯着她,夏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清风霁月,风华无双,和初见时的翩翩少年一般无二。
她的青春,她的此生挚爱,她的少年郎。
永别了。
从此以后,夏天对他来说不再是人生的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了。
甘恬申请了出国留学的名额,不到三个月就办妥了所有手续,机场里,来送她的人只有柳穆清,他抱着一大捧玫瑰,甘恬笑着接过,她突然想起来,言溪好像从来都没有送过她玫瑰。
却给了她比玫瑰更加重要的东西。
她的爱从未有过遗憾。
“不回来啦?”
甘恬坦然一笑:“嗯,以后都不回来啦,我要开始新生活了。”
“可以给我写信吗?”
“不可以,既然是新生活,就要和你们所有人断了联系,就当是,甘恬从未存在过一样吧。”
柳穆清上前,紧紧的抱住她,他难得红了眼眶:“甘恬,你别做傻事。”
“要登机了。”
甘恬朝着柳穆清摆了摆手,如果不出意外,应当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甘恬一个人去了很多个国家,在高耸的雪山上露营,在大西洋航行的游轮上看夕阳,看过日本的樱花,也看过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每到深夜,那股让人心悸的思念又涌了上来,她一边寻找人生的意义,一边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言溪说过:“你会有好结局,但不是和我。”
但他不知道,只要不是和他,怎样都不算好结局。
前世的甘恬,你看到了吗?
没有言溪的世界,你活不下去,有言溪的世界,你也如同一叶浮萍,没有归宿。琇書蛧
巨大的痛苦折磨着她,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像前世一样,想办法忘记言溪和对言溪的爱,可是忘记言溪的甘恬,不爱言溪的甘恬,是不完整的。
那可是言溪啊,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言溪。
她常常做梦,梦到从前的很多事,梦到自己和言溪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渐渐的,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更加依赖梦境带给她的充实和满足感,她身上的钱都用来买致/幻的药物,一针下去,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
梦里的言溪,意气风发,爱她如命,两人过着蜜里调油的幸福生活,可每当药效过去,她睁开眼,只能看到冷冰冰的四面墙。
剂量越来越大,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枯槁,一天有二十小时是在睡梦中,其余的时间,爬起来喝点牛奶,或者佝偻着腰去找药/贩子。
无所谓啊,她本就是不该出现的灵魂,她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就应该安安静静的死去,上天待她不薄,能和言溪有过一段两心相悦的时光,已经足够了。
她也想过,在言溪面前用苦肉计或者用点小手段,她知道言溪会心软,可是,和好容易,如初难。
两人的心境和从前已大不相同。
知道他会过的幸福就行了,看着他幸福,她做不到,尤其是一想到他的幸福和自己无关,就更难过了。
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心想:这辈子,没活好,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好好爱言溪,再也不磋磨他了。
言溪是她见过最善良最好看的人。
她不配的。
恍惚中,那个穿着白衬衣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的少年站在不远处,冷着神色,眉眼却极致温柔,他朝她伸出手:“小恬,走吧。”
意识消散前,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甘恬。”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z国,落下了自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言溪一个人走在大雪中,莫淮给他打来了电话。
“表弟表弟,我在sci上发表了一篇新论文,你去看看啊,是有关致/幻剂戒断反应研究的课题哦,我就靠着它保研啦。”
“不感兴趣。”
“还有还有,我把新生群解散了,那些学妹老是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好烦嗷!”
“哦。”
挂断电话,言溪抬头望天,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睛里,猝不及防的,眼泪涌了出来,他抬手擦,却越擦越多。
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就在此刻,他失去了某样很重要的东西。
小恬,下雪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年迈的言溪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儿子的电话,屏幕里的少年和自己年轻有八分相像,不过他的性格比自己开朗。
言念皱着眉头说:“爸爸,你知道吗?我们学校今天晚上有一个女老师跳楼自杀了,她好年轻,估计年龄才和你一样大,而且我听说,她都没有结婚。”
言溪耐心的听着,惋惜道:“人生无常。”
两人寒暄了几句,言念挂断了视频通话。
望着窗外一轮明月,他默默的点燃了一支烟,他不会告诉他父亲,那个女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几乎失了神,叫他“言溪”。
他跟她解释了半天,才说清楚,他不是言溪,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他还从手机里翻出全家福给她看,女老师的指尖细细的摩挲着父亲的面庞,眼里满是泪,一直嘟囔着一句话:“真好。”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父亲,那个女老师和他小时候在父亲的笔记本看见的照片里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女孩穿着白裙子站在一片薰衣草为背景的花海里,含情脉脉的盯着镜头,可想而知,这个拍照片的人是她的爱人。
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端庄淑雅,明艳动人。
他坐在下面听课,女老师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仿佛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她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有学生指出她讲课的错误,并调侃她的心不在焉。
她微笑着道歉,转身的一瞬间,言念清晰的看到她眼里有泪光闪烁。
课间,她又来到了自己面前,并邀请他去学校外面喝杯咖啡。
他没有拒绝。
国外的咖啡加了太多的糖,他抿了一口就不经意的蹙眉,但良好的修养让他克制住了吐出来的冲动。
“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他可喜欢吃糖了。”
言念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竟然悉心打扮了一番,扎着马尾,花着清淡的妆容,还穿着一条略显幼稚的白裙子,就像是和爱人约会的小姑娘。
“前段时间体检,医生说他的血糖有点高,不能像以前一样吃糖了。”
“你爸爸他……还好吗?”
“挺好的啊,一口气爬六楼不费劲,爷爷奶奶的身体也很好,小叔叔带着他们去旅游了。”
“真好。”她又开始重复这句话,失魂落魄的离开,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玻璃门。
言念并没有怪她的不告而别,毕竟人家是长辈,也是父亲的故交。
当天晚上,她穿着白裙子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言念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的身下开出一朵又一朵蜿蜒的血花,如同盛开的午夜蔷薇,神秘而瑰丽。
周围的学生或惊讶,或尖叫,有的叫救护车,有的过去替她处理伤口,有的脱下外套盖住她的身体。
言念叹了口气,好可惜。
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对于一条鲜活生命逝去所抱有的惋惜。
言念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自己的父亲又有怎样的过去,他只是隐隐猜测,她很爱父亲,父亲好像,也很爱她。
可他父亲不会知道,这个曾经爱他如命的女孩在四十八岁这年客死他乡,从此与他天人永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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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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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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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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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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