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喻川瀛消失,嬷嬷眉寿这才靠近应后。
她是个老态龙钟之人,饱经忧患也饱经沧桑,面上的褶子稠密丰富,那双眼已从清澈变浑浊,但眼神以及犀利,如利剑出鞘。
“娘娘,”眉寿行礼,送一盏茶过去,“陈年旧事也终于需要和盘托出,殿下已快成年,此事娘娘需要早做准备。”
应后浩然长叹,“倒不是我不去说,此事千头万绪,让本宫从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
喻川瀛从凤坤宫退下,唇角噙着一抹自在的笑,此刻月已升,银盆一般悬挂在乌云里,落在太液池上,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这月给这夜平添了一抹诗情画意。
走到前面的位置,喻川瀛忽而仰天大笑。
然后继续笑。
他的书童橘逸势握着红灯笼已在廊桥对面等候他。
两人面面相觑。
“殿下仰天大笑,想必事情已成了?”xǐυmь.℃òm
“十有八九吧,”说到这里,喻川瀛一把握住了灯笼,他将灯笼稍微抬起来一点,示意橘逸势看向手掌,橘逸势定睛一看,顿时吃惊,忙伸手将喻川瀛手掌上的一个刺青给遮住了,那是一枚七芒星。
那七芒星棱角分明。
看到这标识,橘逸势不寒而栗。
“殿下!这是……”
“衮衮诸公都说我暗弱,说我没办法力挽狂澜,真无稽之谈,这多年来,”喻川瀛说到这里,话音渐转低沉,眸色晦朔,“如今终于到了我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证明自己?”橘逸势诧然。
他看向对面那玉树临风的男子。
喻川瀛和当年一样,渊渟岳峙,但那双眼却风雨如晦,那鹰隼一般的视线低徊而冷,哪里是少年人应有的目光。
那眼神……
那眼神让橘逸势似曾相识,他依稀仿佛记得,当年在乾坤殿,他曾近距离目睹过帝王的风采,那眼神平和时波澜不惊,因了情绪的撕扯却波涛汹涌,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是一类人,冷血、嗜血,不近人情。
亦或说,少年的他正朝那方面靠拢,发展。
“殿下的意思……”橘逸势战栗了一下,犹如被一桶冰水浸了个透心凉,“那七芒星的事……”
“橘逸势!”喻川瀛指了指太液池,道一声“看,那是什么?”喻川瀛冷不丁凑近,水中有菱角、莲花……
就在橘逸势百思不解的当口,一股雷霆巨力推了一下他,橘逸势重心不稳惨呼一声跌到了蔷薇色的水面上,还好不深不浅刚刚没过胸口。
“不该问的,”他冷厉一笑,眼神狷狂,“别问。”
等喻川瀛离开许久,橘逸势才颤颤巍巍从水中攀爬了出来。
他明白,眼前那温吞的美少年已伐毛洗髓,脱胎换骨。
在无数诽谤与不信任铺设成的崎岖道路上,他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的脚下将踩扁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孤魂野鬼,行尸走肉。
帝京外,灾厄不断。
继城西和城北相继发现凶杀案后,屠夫终于将手伸到了帝京正中央朱雀街的一家宅邸内,此宅为朝散郎袁红杰老先生的家。
那袁红杰虽不过从五品官职,但多年来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日日起早贪黑,在朝廷乃至于坊间,口碑和风评都不错。
之所以发现此人被杀,不过是因今日袁大人并未早朝。
此事蹊跷,让人百思不解。
朝堂上,当得知袁红杰未参加早朝后,大总管太监王振亲率人去寻他,今上慈悲,道:“他两袖清风,宅邸又不在奉天街,不说植党营私,就连个狐朋狗友也没,如今年事已高,还是去看看的好。”
等王振到府邸,推门,却发现门从里头锁死了,这不免让王振感觉蹊跷,打听了左邻右舍都说自昨晚关门闭户到今晨,并未看到老先生出来。
王振心道不好,率人撞击,等进入里头,却看到满目狼藉,什物凌乱,地上陈列了五具尸体,不堪入目。
他们的血液凝固了,此刻还有三五成群的老鼠从阴暗的角落窜出来骚扰尸体,袁红杰的耳朵都被啃了多半儿,见王振一行人到来,那老鼠齐刷刷朝花坛而去。
“天,天呢,天呢。”
王振见惯了尸体,但如眼前一般惨不忍睹的画面还是让他战栗了一下,王振急忙捂住了眼睛。
下午,卢太尉一行人来到宅邸。
大家围绕尸体看了许久,面面相觑,但却说不上个所以然。
尸体死状狰狞,衣服和肌肤都被燃烧的火焰吞噬的不成个模样,要不是从尸体佩戴的金龟能推测出袁红杰老大人的身份,其余一点线索也没。
不多久,喻川穹也到了。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地上的尸体并未挪动,有仵作用生石灰已在尸体的外围描出了轮廓线,尸体死不瞑目。
卢太尉此刻才知自己弄了个苦差事,当初还信誓旦旦,如今看各处爆发凶杀案,且一桩一件都诡异莫测,不免心急火燎。
看喻川穹到了,卢太尉急忙行礼。
“殿下。”
“你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这一定是内贼作案,否则如何能这么干净利落?”卢太尉分析,自以为头头是道,“那杀手隐伏在宅邸内,想必是内家人,等夜深人静,所以放了一把火将他们都焚烧了,又……”
“卢太尉,您有没有想过这一群尸体为何会凝聚在一起,大家都快死了,按理说不是更应该去找水源吗?您就没感觉奇怪?还有,我已调查过……”
说到这里,喻川穹伸伸手,溪见忙不迭送了一张名册过来,喻川穹道:“他们家,老夫少妻算两口人,一个哑巴女儿一口人,还有一个老嬷嬷和老管家,横竖不过五口人罢了,您说内家人,这第六口从何而来?”
“这……”
这些问题,让卢太尉抓耳挠腮。
“是我心直口快了。”卢太尉吃瘪,胆怯的嗫嚅。
喻川穹半蹲在尸体旁,观察片刻后,道:“不!是您判断错误了。”
他看向了地面,发觉四面八方都没可以燃烧的东西,尸体一定是被杀了以后特别丢在这里的,这一些尸体并未被挪动过,看造型,是一个诡异的五边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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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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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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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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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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