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难怪太后心忧,实在皇陵坍塌这样的事儿亘古未有,今日杨公公来报说皇陵外围的风水墙坍塌,致二十多个工匠埋尸巨石之下,前几日还有一件大事压下来没敢报,今日这事一出,皇帝着了相关人等审问,把那件事也审出来了。
沈阔监造时,特地请了民间通奇门异术的能人在皇陵的正前殿设置机关,通常为防盗墓贼,历朝历代的皇陵都如此设计,没甚稀奇,只是设此机关的人只与沈阔相熟,一时换了杨公公来督造,相性不合,背后生了口角。杨公公作为司礼监掌印,官威甚大,怎容得下这人,便设计谋他性命,谁知那人察觉,反将一行人引入机关中,同归于尽。
苦力和工匠中又有些人挑拨生事,借此闹大,以至事态到如今尚未平息!
在皇帝太后等人看来,皇陵建造中意外重重,甚至墙垣坍塌,必是神佛启示,或祖宗降罚,于是太后去太庙抄了一夜佛经,皇帝当日也命钦天监占卜,正占出个大凶之卦——皇脉不稳,将有社稷之危。
次日,言官的折子便雪片一样飞上来,借此事劝诫皇上亲政,因着前朝的折子一律由司礼监批朱,所以没一本送到皇帝跟前,皇帝眼下只斟酌两件事,一是是否放沈阔出狱,命他先戴罪督造皇陵,罪行往后再追究,二是要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
与此同时,后宫也因这事震了三震,一向初一十五才接受众人请安的皇后,当日派人通知六宫,说新进了些大红袍,吃着比往年的还香,请众姐妹品茶。
于是次日,向来懒散的惠妃早早起身,盛装打扮前往坤宁宫请安,她走后不多久,宋昭仪和邹婕妤也急急忙忙去了。
苏禾昨儿便隐约听说皇陵坍塌,当即猜到此事是沈莲英背后操纵,因头回去东厂大牢探望沈阔时,沈阔请她带话给沈莲英——只有皇陵出事,皇帝才会既往不咎,重新起用他。
为此,她兴奋了一夜,今晨起来时高兴得忘了形,哼起了正在学的曲子,素问忙提点她说皇陵出了大事,阖宫不安,万勿露出欢喜的形色,惹人闲话,她才收敛。
苏禾谨遵,用罢早饭后惠妃一行人还没回来,乐师却已经到了长春宫正殿,苏禾像往常一样过去练曲。
弹完一首《菩萨蛮》,乐师连连摆手,道:“苏禾姑娘,这曲子虽不是悲曲,但也不必弹得如此喜兴。”
苏禾只得调弦重奏,这回乐师直上前,用戒尺打她的手,打得苏禾闷哼了声,把手猛缩回来,只见乐师肃道:“弹得太松散,不用心。”
苏禾看看自己被打得青了一大块的手,又抚了抚指尖处几要破皮的水泡,咬咬牙,继续弹。
第三遍时,那乐师才轻轻颔首。
如此不间断弹了近半个时辰,苏禾指尖的水泡已然破皮,每弹一下便钻心的疼,渐渐身上也热起来,汗珠子直挂了一脑门。
“练琴是要下苦工的,尤其你天赋平平,统共也才学过五年,一月前你初次弹奏时只能把曲子顺下来,经每日四个时辰的苦练,如今弹得至少可入耳了,为了这个,手上这点儿疼不算什么,”乐师絮絮叨叨说着,苏禾听在耳里,手上继续盘弄,最后琴弦上几乎都沾上了血迹。
不多时,宋昭仪和邹婕妤相携着回长春宫了,苏禾的曲子也正弹到高潮处,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苏禾立即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外头的说话声便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卖弄自个儿会弹琴还是怎么,没日没夜的弹,也没见皇上来听过一回。”
“你跑这儿来叫嚣什么,当心回头告诉我们娘娘,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娘娘?惠妃娘娘正在坤宁宫受训斥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况且我只是来给我们昭仪娘娘传话的,怎么,你们还敢把我们娘娘怎么样?”
苏禾厌烦至极,起身甩帘出去,站定在几人面前,几个吵闹的宫女见了她,都怔怔的,立即不再说话了,宋昭仪的大宫女冷哼了,领着几个小奴婢这便转身回东配殿,一面走一面啐地,“好好的奴婢不做,倒弄得像个粉头。”ωωω.χΙυΜЬ.Cǒm
听了这话,苏禾只觉当头一棒,险些没站住脚。
她看看自己因练琴而破皮流血的手,想到近一个月来,日日被规训、被惠妃教导如何取悦皇帝的种种,觉着自己真如那宫女所说,像个粉头。
于是,她遣退了乐师,回到自己屋子静坐,看着破皮的指尖,黄水混着血水一滴滴滴在栽绒毯上……
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素问掀帘进来,然她还呆坐着,半点没觉察,直到素问喊了她几声,她才回神,扯出一抹笑道:“娘娘回来了?”
素问唉叹一声,在她身旁坐下。
“怎的了?挨训了?”苏禾拿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肘,贴上去问。
素问轻轻颔首,道:“不过这也不怪娘娘,她也是叫皇后娘娘训斥了,心里不痛快才……”说着,素问便将坤宁宫中的事儿都向苏禾说了。
原来皇后借着皇陵坍塌一事,说后宫奢侈成风触怒了祖宗,要着手整肃,从今往后每个宫的例菜都酌情减少,除分例内的春夏秋冬四季衣裳不许再另做,近一年宫里的大小宴会也尽皆取消。
惠妃平日吃穿用度比别个更奢,又不合群,招人嫉恨,当下便有些妃嫔向皇后告她的状,皇后本就不喜欢她,这下拿着错处,自将她好一通训斥,并尤其苛减了长春宫的用度,罚了她半年月银,令惠妃在众妃嫔面前跌了颜面。
苏禾颔首,想想近一月来在长春宫的见闻,确实惠妃喜奢侈、爱享受。
“诶,苏婕妤是你亲姐姐么?”素问忽问。
苏禾颔首,“她又怎么了?”
“她啊,禁足了一个半月了,皇上再没想起她,今晨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再无人给她脸面,被人挤兑得哭了呢,还求皇后娘娘为她做主,皇后娘娘压根不搭理她,也说她这半年太过花费,罚了她三月月银,我们走时她还在坤宁宫跪着呢,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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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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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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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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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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