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秋先前所刻画的束灵阵很完美。
阵型状似椭圆,约有两丈,线条与纹路皆是繁密精准,毫无差错。
就算青阳宗长老突然出现在此,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许知秋自己也很满意,拎着桃木剑在法阵边缘看了一会儿,随后示意赵良材与烧饼走入法阵,充当引鬼的诱饵。
赵良材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可又无可奈何,为了日后不被女鬼纠缠,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烧饼亦是如此。
两人低着脑袋,勾着脖子,那幅模样叫人有些好笑,就像秋后问斩、赶赴刑场的死囚,若是面容再脏些便更像了。
主仆二人在法阵内待了一会儿。
烧饼叉着双腿,瑟瑟发抖。
他望向手握桃木剑的许知秋,忍不住问道:“仙人,那女鬼真的还会出现吗,我昨晚看她已经被您给吓跑了,恐是不敢再现身了吧?”
这话既是询问,也是奉承。
烧饼做了多年奴仆,对于拍马屁自是得心应手。
许知秋挥动木剑,剑尖指向地面道:“那女鬼还未抵达鬼卒境,仍是不能远离命物太久,只要到了子时三刻,便会在附近现身。”
鬼卒境便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境。
命物乃是鬼魂诞生时对自己最为重要的物品,比如画中女鬼的画卷,玉簪女鬼的玉簪。
只有修炼到鬼卒境,才能摆脱命物纠缠。
烧饼抬头望了望夜色,算算时间,距离子时三刻已是极为接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头皮阵阵发麻。
身旁的赵良材勉强还能站立,颤着嗓音道:“那我与烧饼该如何引鬼,难不成就只是在这里站着?”
许知秋说道:“自然不只如此,那红衣女鬼虽然作恶害人,但生前却极为喜爱才学,对于诗词情有独钟,而赵公子又恰巧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以想来只要随意念上几首诗词,便可引女鬼入阵。”
念诗词?赵良材有些傻眼,神色颇为尴尬,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就没……别的法子?”
许知秋微微摇头。
这时烧饼插嘴道:“仙人,我家少爷的确精通诗词歌赋……只是不知要念何种诗词才能引鬼,是情诗,还是别的诗。”
许知秋也是不知,随意道:“好诗即可。”
烧饼立即转动眼珠,想了想,附在自家少爷耳边小声道:“少爷,要不您就把写给如月姑娘的那首诗词拿出来念吧,反正这里也无旁人,只是为了引鬼而已。”
赵良材嗫嚅道:“能行吗?”
烧饼心里也是没底,但还是说道:“总得试试才能知道,说不定那女鬼就好这口呢。”
两人交头接耳嘀咕一阵,赵良材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莫名有些羞意道:“现在就开始吗?”
许知秋颔首道:“已经差不多到时间了。”
赵良材再次轻咳两声,从腰间抽出那柄随身携带的折扇,开始诵念自己曾在醉春楼作过的诗词:
“胧酥双月坠红裳。”
他打开折扇,目光深情地望向夜幕中的月亮。
“嫣紫嵌白升高阳。”
闭上双眼,满目皆是回忆。
“不知龙雀兴何起。”
向前迈出一步,语调渐渐抬高,倒也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似仙非仙醉金堂。”
说罢,脸上浮现出意犹未尽的余韵,方才惊恐害怕的模样全然不见,似是顷刻间转变了人格。
烧饼立即拍手叫好,恨不得投怀送抱。
许知秋微斜视线,略有惊讶,也是未曾想到赵家少爷竟然真有几分才学。
只是这诗怎的有点……
“呼——”
松虎林内凭空涌现出一股阴风。
风声呼啸,将几片落叶卷向半空。
落叶泛黄,纹理清晰,转了几圈再次坠落向地。
许知秋低喝道:“她来了!”
赵良材瞬间又恢复到胆小如鼠的模样,躲在烧饼身后哆嗦个不停。
烧饼苦着脸,想躲也没处躲。
很快,三人就看到一抹红影从树林内飘了出来。
正是红衣女鬼。
与昨夜相比,她身上被剑气撕裂的红裙已经愈合,美艳迷人的面容仍是令人神往,只不过眼神有些茫然,被执念所困,向着法阵中央的赵良材一步步走去。
赵良材不敢多看,在烧饼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又缩了回去。
烧饼咬牙坚持,尽量不让自己晕厥,喉咙间挤出哭腔道:“仙人,您可千万别忘了救我。”
许知秋没有吭声,屏息凝神,静望红衣女鬼向法阵走去。
一息,三息,五息。
五息时间刚过,红衣女鬼踏入束灵阵内,与赵良材、烧饼不过半丈距离。
许知秋突然喝道:“快离开法阵,跑出来!”
主仆二人皆是没有犹豫,撒丫子狂奔,用尽全身力气,等他们跑出法阵以后,许知秋运转体内真气,激活束灵法阵。琇書網
真气透体而出,如灵蛇般在阵法纹路间游走,很快,束灵阵仿若被点燃,升起莹莹白光,有微弱透明虚实虚幻的光膜出现,将红衣女鬼笼罩在里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红衣女鬼恢复清明,摆脱执念,她望了一眼许知秋,神色难免慌张,想要借风远游,可身体刚飘起来就撞在了光膜上,以一种较为难堪的姿势摔落在地面。
如此反复几次,也未能冲破束灵阵。
赵良材瞪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将许知秋的高度再次向上抬高。
烧饼则是大呼仙人威武,甚至鼓起胆子对女鬼扮了个笑脸。
红衣女鬼挣扎数十次,见光膜始终将自己困在阵内,最后只得无奈放弃,柔柔弱弱地站立在束灵阵中央,如同任人观赏的花瓶。
许知秋手持桃木剑,走到法阵边缘。
这时,红衣女鬼脸颊两侧流淌泪痕,裣衽行礼道:“公子可否饶过妾身?”
许知秋不答,手中木剑抬起,剑尖直指前方。
红衣女鬼顿时被吓得惊慌失色,双膝跪伏在地,啜泣恳求道:“公子不要啊,妾身知错了。”
嗓音哭泣欲绝,美色楚楚动人,看得不远处的主仆心生恻隐,有种想要放过她的冲动。
唯有许知秋神情不变,心态如常,声音刚刚入耳,便抬起手臂,挥动长剑。
轰隆!
在桃木长剑的加持下,剑气如光似芒,隐有闷雷作响。
众人身后的松虎林瞬间就被照亮,仿若闪电劈落夜空。
紧接着,又是一剑,
且比上一剑更为厉害。
剑势如潮,剑气如云,将红衣女鬼整个卷入其中,绞杀湮灭。
与此同时,令人哀怜的讨饶声戛然而止,一团微弱白光逆着方向钻入许知秋眉心,隐没不见。
………
几息过后,一切重归平静。
束灵阵内的红衣女鬼早已消失不见,翡翠玉簪也随同断裂成两截。
预示着鬼物已经彻底消亡。
赵良材揉了揉差点被闪瞎的眼睛,内心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他向着法阵边缘望去。
只见许知秋手握桃木长剑,衣决飘飘,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仿若自天而下的剑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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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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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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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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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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