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烧饼的武裎启推着小烤炉停在街边,卖了半晌午的烧饼,正乐呵呵地数着钱罐里的铜钱,末了直接将钱罐拿起,放在耳边晃了晃,听着里面“哗啦哗啦”的钱响,喜笑颜开。
张屠户今日的生意看起来就有些惨淡了,两扇猪肉挂在房门前,也懒得再去吆喝,手中的杀猪刀不停上下颠动,翻转着圈儿,技法比走街串巷耍把戏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相比两人,潘寡妇的豆腐摊倒是日日都生意极好,每天一锅卤豆腐,正午前准是能够卖完,不过到底只是个弱女子,能力有限,每日能卖的豆腐量不多,且利润稀薄,挣得只是个辛苦钱,勉强能养活自己。
……
老街老巷,到处都是世俗凡人。
许知秋行走其中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负剑匣,俊俏清秀,行走间步伐轻盈,身姿飘逸,那股子修仙问道、脱俗出尘的的气息尤为引人,莫说是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丫头,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也都看得移不开眼,估摸着心里正想着些羞人的事情。
坐在院门外晒太阳、哄孙子的老人们则是伸手对着许知秋指了指,似是在教导孙子。
许知秋便是不用放开神识,也能听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窃窃私语。
“孙儿啊,你瞧瞧,奶奶手指的那位哥哥就是个有本事的人,你日后要是能像他那样厉害,咱们老张家可就有福咯,你那不争气的爹娘估计做梦都能笑醒了。”
“周家姐姐,你快看你快看,许家的大公子这是又从外边回来了,哎呦,他怎会生的那般好看,简直就和我梦里的情郎一模一样,要我说咱们临安县就没得比许公子更好看的人了,唉,这下完了,今晚怕是又要睡不着觉了。”
“王哥,那位背剑匣的年轻人就是你说的许家公子吧,啧啧,就是啥也不说,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能有个这么有出息的侄儿,那老许家应该早就乐开花了吧。”
“小周,听县衙里的差役说,这位许公子的本事可是了不得,贾老爷尸变的事儿你该是也知道了吧,没错,就是前日全县城搜捕的那天,你想想,尸变那是多可怕呀,要是咱们去贾府估计都不够贾老爷塞牙缝的,结果呢,却被人家许公子几剑就给斩了,而且后来还帮着县里抓住了几个作乱的妖人,就和书里的神仙一样。”
……
窃语声纷沓而至,持续不断。
自许知秋平息贾府尸变祸事,并帮助县衙抓住秦婴与酒离后,这事儿仅是两日就在全县城里传开了,现在县里人都知道梧桐街老许家有个不得了的侄儿,掌握着仙家神通。
梧桐街内的街坊邻居更是认定许知秋就是神仙。
不是神仙怎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
别说什么这不是真正的仙人,在俺们这些普通人眼里就是仙人。
你要说些别的,那你就是嫉妒,嫉妒我们这街巷里出来个大人物!
听着这些背地里的谈话,许知秋禁不住挑起一抹笑意,顿时又有几位姑娘看痴了眼。
这时,卖烧饼的武裎启放下钱罐,注意到了许知秋,连忙推着烤炉向这边走来,边走边道:“许公子许公子,你先别急着回去。”
许知秋驻足回望,等到武裎启到了跟前后问道:“武叔叔可是有事?”
武裎启没有立即答话,拉着许知秋又来到张屠户家院门前,对着转刀的张屠户道:“杀猪的,别在那儿玩刀了,许公子难道有空闲,咱们快些听他讲讲乾京城的事儿,这样,也不能白让许公子浪费口舌,我这里送出几个烧饼,你快些切出点猪肉来。”
张屠户闻言,没好气道:“卖烧饼的你倒是多长了个心眼儿,你那烧饼才值几个钱,我这猪肉可是贵了去了,要不我送许公子二斤猪肉,你干脆把这钱罐送给许公子得了。”
武裎启哪里能干,撇嘴道:“呿呿呿,我这半晌午才没赚几个钱。”
两人说着就要吵起来,许知秋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着插言道:“两位叔叔都是梧桐街内的邻居,若是想从我这里听些京城内的趣事儿,只管说一声就是,不必送些什么。”
“诶嘿!”武裎启立马笑道:“你瞧瞧,我就说嘛,许家大郎就算是有仙家本事,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也不会在咱们这些街坊面前端架子,老许家以前我就佩服着呢。”
张屠户呸了一口道:“好话倒是都叫你说了去。”
武裎启嬉笑两声,接着对许知秋继续说道:“许公子,俺们在县里好多年都没出去过了,你这不是去趟京城见世面了么,就想借着你的光也听听,其实最主要是因为隔壁街的老马头……”
张屠户抢话骂道:“他奶奶的,那个老马头前几日去了一趟府城,回来的时候可把他自己给嘚嗖坏了,到处炫耀说是知晓京城里发生的事儿,偏偏一问还故意吊着胃口不说,要不是卖烧饼的拦着,我指定要把他腰子给嘎了。”
武裎启道:“那老东西就是仗着自己去府城顺道买了份乾报,所以知晓了点热闹事儿,呿,下次我也托人买一份,由不得他再继续猖狂下去。”
两人口中的老马头,许知秋也是知晓,对方是隔壁街卖膏药的一个老头,名叫马宝庸,每个月都会抽几天时间去府城里进货,所以能够顺手买到万象乾报。
万象乾报的主家在乾京城,各个府城有分家,县城里是没有的,想买就只能去府城才行。
听张屠户与武裎启的意思,两人被老马头吊了胃口,是以就找到许知秋来打听。
许知秋见事情是这样,就也没敷衍,坐在张屠户家门前的树桩上,开始讲述乾京城里的趣事儿,从岁除夜到上元夜,事无巨细,全都讲了一遍,武裎启与张屠户听得入神,时不时地还会惊呼一声。
三人这般讲得正热,附近的街坊起初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卖烧饼的和杀猪的时而拍掌,时而惊呼,时而还会嘿嘿笑,便也忍不住好奇,大着胆子过来瞧瞧,这一过来就也没再挪动地方,听得更是认真。
不一会儿,武裎启家门前就围了不少人。
那隔壁街的马宝庸也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竟也跟着过来听,并且还自带了个小板凳,武裎启见状立马不乐意了,嘲讽道:“呦嘿,老马头你怎的也过来了?您老可是去过府城的,这些事儿不都在乾报里看过么,这还用得着再来听一遍,就不怕耳朵里起茧子?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卖膏药吧,别来瞎凑热闹。”
马宝庸听了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笑呵呵道:“许公子可是去过乾京城的,亲眼目睹过京城内的繁华热闹,我要是不来听听岂不是可惜了,说不定有些事儿乾报上也没有。”
说完便也不理会武裎启。
许知秋倒是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讲,讲到长乐坊魁首的时候,马宝庸忽地起身,摆出一副神算子的模样插言道:“许公子,你刚才可是说漏了一点。”
许知秋轻挑眉稍,笑问道:“哦?不知是漏了哪一点?”
武裎启以为马宝庸是要捣乱,刚要骂出口就听他说道:“许公子先前说得半点也不错,但却不够全,那长乐坊魁首不仅舞跳得极好,人长得极美,其身份更是极为了不得。”
说到这里,马宝庸故意停顿,吊起众人胃口,等到众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他才继续说道:“那位呀……可是咱们乾元的长公主殿下,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怎样,这身份是不是了不得,我可没有瞎说,乾报内都有记载。”
闻言,许知秋不禁怔了一瞬,他还真是不知晓那绝美女子竟是长公主殿下。琇書網
以往他从未见过长公主,如何能得知对方的身份。
不过既是被万象乾报记录在内,那应是不会有假。
许知秋可是未曾想到,自己上元节作的那首诗,竟是作到长公主的头上去了。
也不知晓皇室那边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正在他想着此事时,马宝庸已是喧宾夺主,开始接着许知秋前面的继续讲下去,把乾报内看到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讲得是手舞足蹈,激动不已,不时还会将自己代入进去,一边讲,一边双手比划以作挥剑,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乾京城的是他,而非是许知秋。
讲到最后,马宝庸已是大汗淋漓,但仍是不愿结束,气喘吁吁道:“那许鸾可谓是天纵奇才,真仙转世,一首诗引得天下读书人自愧不如,愿称其为师,一柄剑打得各路天才哇哇哭喊,再不敢登台相争,如此人物,实乃世间真龙,依老夫判断,日后咱们乾元最厉害的仙人应该就是他了,说不得陛下为了讨好他还会将长公主也嫁给他。”
许知秋听着老马头夸张的言语,忍俊不禁,最后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有人问:“老马头,你说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亲妹妹,那年纪应该也是不小了吧,怎能与那许鸾在一起,要嫁也应该是陛下的女儿嫁才是。”
马宝庸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成熟些才有味道,再说那乾报上可是说了,长公主殿下美的就像是下凡的仙子,仅此一点,年纪就不成问题。”
有人不在意这个,急着问道:“别说些没用的,后来呢,那许鸾夺了两坊魁首,陛下奖励了他什么?”
马宝庸挠了挠额角,道:“后来……后来人就没了,为此乾京城整整骚乱了三日,各种流言满天飞,最终还是皇室亲自解释才平息下去,说是被某个大人物看中,直接带走保护了起来,那大人物是谁没说,但既然连皇室都不敢插手,那肯定是大到没边儿了。”
武裎启听后,一脸满足,就像是嗜酒之人连喝三坛子美酒,不过还是没忍住再次骂道:“好你个老马头,昨日我们让你说,你不说,今日倒是在这里抢风头,实属是老不死的,该骂!”
马宝庸也不恼,乐呵呵道:“许公子也是有本事的人,这种事儿怎能让他屈尊来讲,由我代劳就可,你们这下算是听得过瘾了吧,那也都别愣着,来我这买几副膏药,算是帮我把买报的钱分摊些出来。”
这话一出,顿时惹来骂声一片。
有人道:“那许鸾姓许,咱们这位许公子也姓许,怎的有本事的人都是姓许,唉,我老张家怎么就没啥人物那,我看要不就把我家那小崽子也改姓许好了,他今年刚满六岁,改成许姓,说不得以后也能像那两位许公子一样有本事。”
另有人嗤笑道:“老张呀老张,可莫要在这里说胡话了,以免逗笑,你老张家的种儿是个什么样,你自己心里还能不清楚?就是改成天老爷的姓,将来该是没本事还是没本事,羡慕不来的。”
一妇人道:“有些事儿还真是说不准,不过就算能行,我家孩子他爹肯定也是不同意,唉,我家孩子也才满六岁,再过一月,不知道是否能被仙人们看中,要是能有幸进入仙门,就是让我与他爹减寿二十年都心甘情愿。”
此言立即引得不少人附和。
梧桐街有七八个孩子今年满六岁,而每年过了三月就会有仙门人物出山收徒,收徒的年龄就限制在六岁,要是超过年岁除非天资极好,否则定是不要的。
当年许知秋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青阳宗长老看中,这才能进入青阳宗修行。
这么些年来,临安县总共也就只出过许知秋这一个仙门弟子,后来再无幼童被看中,天资灵根皆是差得出奇。
“对了!”
有人突然惊叫道:“许公子不也是仙人么,既然如此,不如许仙人您先给我们家孩子瞧瞧,看他身体里有没有那个什么根,日后能不能像您一样成为仙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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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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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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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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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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