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百重道:“是啊,你打伤了人家,而且还是罗家少爷,人家岂会善罢甘休。罗家在舟山镇势大,就连官府都不敢轻易动他们。咱们一介平头百姓,真较劲起来,怎斗得过人家?”
沧海不以为然道:“哼,依我看,他们就是纸老虎,打架光靠人多,没什么了不起的。”
沧百重道:“说的真是孩子话。如今这世道,一家势力能立稳脚跟,岂会只是单纯靠人多。你打败了一个罗家少爷,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沧海低下头,道:“那倒没有。只是通过这次交手,我觉得那些人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难以对付。盛名之下,或许难副。”
沧百重道:“难副?盛名就是盛名,盛名自有它盛名的道理。这天底下,哪一个有名有权之辈不是有他自己的手段?即便是欺世盗名的骗子,既能欺世,那么这欺骗世人本身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又岂可小觑?”
沧海一时无言以对。
沧百重又道:“我不知道你在后山碰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机遇,从而学了这身打打杀杀的道道。我也不太懂。你既不说,我便不问。只要不是用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总不是坏事。但如今你学了些皮毛,打败了一个罗家少爷,便在此得意洋洋,自以为是。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勇斗狠,终究只是莽夫所为。”
沧海扪心自问,打败罗哲之后,确有张扬之意,此时被父亲说穿,不禁又羞又愧。计三道:“小海也只是看见叔叔被欺负,因此下手重了些。但此事始终是由对方跋扈行事而起,却怪小海不得。”
沧百重道:“我倒不是怪他出手打伤了人。”转头对小牛道:“我家现今惹了罗家作对头,以后这算学我是没法教你啦。你回去替我转告你爹,半途卸教,我甚是惭愧。”
小牛道:“先生莫慌,我爹力扛五百斤,一个人杀猪屠牛不在话下,平时周围的人都怕他。我叫他过来帮忙,那些人定是远远看见他就跑了。”
沧百重哈哈一笑,拍拍他的小脑瓜道:“好孩子,心领啦。我这对头却跟猪牛大不一样。”
小牛瞪着细细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不一样。沧百重道:“我不在你身边,教你的东西却不可荒废了,须得时时复习。日后我回来,若考你不过,必打你手板。”
小牛应道:“是。小牛谨记先生教诲,一天功课都不会落下。”
沧百重满意地点头道:“嗯,你回去吧。”
小牛道:“是。”转身飞奔而去。
沧海道:“老爸,我们若离开村子,在外面举目无亲,却该往哪里去?”
沧百重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自己住了二十余年的屋子,默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在红峡村度过半生,要离开这里,还当真有点舍不得。”
沧海心中一喜,道:“那我们便不走了罢。”
沧百重沉吟片刻,道:“后山的猛兽你搞得定么?”
沧海道:“当然。都是那臭鸟的徒子徒孙,简单得很。那臭鸟虽然不讲卫生,拉出来的倒是精华。我一包精华甩出去,那些飞禽啊,走兽啊,全都乖乖听我的。我要它们蹲着就蹲着,要它们躺着就躺着,要它们在石头上一头撞死,它们绝不敢撞第二次才死。”
沧百重道:“嗯,那就好。你们马上收拾东西,把需要的东西带上。咱们进山。”
沧海道:“进山?你还当真想让他们跟野兽斗?”
沧百重道:“有何不可?我们且在山上观望几天。他们不来最好,若是来的话,管教他们知道这云雾山的厉害。”
沧海笑道:“妙极。那些人养尊处优,这一进山,估计他们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当下进房去拾掇宿野的物事。
计三却隐有难色,道:“叔叔,我这一去避难,不知要多久,我娘独自在家,不免令人担忧。我想先送她去舅舅家,再进山与你们会合。”
沧百重道:“也好。倘若你舅舅家躲得稳当,你便干脆躲在那里,不用回来跟我们一起啦,省得路上出什么岔子。”
计三道:“不行。此事推本朔源,乃因我与他们夺羊而起,才牵连你们受这无妄之灾。我若只顾自己安全,弃你们于荒山野岭,那我岂不是与畜生无异。”
沧百重道:“人各有命。倘若命中注定要有此一难,就算你躺在屋里睡觉,它也会找上你。你先送你娘过去再说。现在只是未雨绸缪,事情未必会发展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于是计三回家,带上他娘匆匆离村,往他舅舅家去。沧家父子捎上水火衣粮,径直上山。沧百重手脚不便,沧海就背着。两人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后山,而是爬上了前山最高的一座岭峰。身在峰顶,可以俯瞰红峡村的全貌。村里如果有什么状况,一眼便能看到。
沧海在来路上装了些夹子,又挖了两个陷阱,回到峰顶坐下陪父亲喝酒。其时夜风习习,虫鸟归巢,山下红峡村已点起了灯火。沧海烈酒回肠,只觉得满怀惬意,丝毫没有敌人即将来犯的紧迫感,问道:“老爸,你很久没上过这山了罢?”
沧百重道:“上不来。这手脚不争气。唉,这高处的山风就是好,自那事之后,总有二十年没吸过这么鲜的风啦。”
沧海道:“这次的事情如能过去,以后我天天背你上来。”
沧百重道:“好,为父记住你这句话。要是有一天做不到,打得你屁股开花。”
沧海笑道:“儿子已经长大了,屁股就不打了罢。别人看到,成个什么样子。”
沧百重道:“儿子长大了还是儿子,我自打我的儿子,与别人何干?”
沧海嘻嘻一笑,心里却暖暖的。抿了口酒,道:“但要是干不过姓罗的,又还有命在的话,咱们就得离开舟山镇到外面流浪去了吧?”
沧百重道:“嗯,那也没什么。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沧海道:“想是想过。但被人撵出去看,终究不好受吧。”
黑暗中沧百重露出淡淡的笑容,席地躺下来,仰望星空,良久,方道:“是不好受。”
沧海道:“老爸,你以前到外面看过,感觉怎么样?都有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沧百重迷迷糊糊的声音道:“不怎么样。”
沧海道:“不怎么样却是个什么样?”
再无回应。沧百重的鼾声隐隐响起,原来已经睡着了。
沧海摇摇头,掏出一件兽皮给沧百重盖上。然后盘腿正坐,闭眼感受《通神奥义》的进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留意伤势的时候,奥义的自我治疗修复似乎竟有停止的迹象,只有每当注意力转到这方面,修复才会重新启动。沧海隐约感觉这种修复力跟自己的精神力是否集中有关,至于其中的因果关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的结论只能是——这奥义跟小孩子一样任性。它喜欢治疗就治疗,不喜欢治疗就不管了。
随着注意力的集中,伤势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淡。正自心喜,耳边忽然听到风传上来的嘈杂声,睁眼一看,但见山下火烛如星,人影幢幢,数十人堵在红峡村村口,携刀带棒,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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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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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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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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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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