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词萱点头,“是,母亲,我自是要先去看父亲。”
到了王府后院,陵王妃和嫂子陈淑婷亲自领词萱到新腾出的一处院落,门上挂着“蒹葭阁”三个字。而苏弛峻则领玄一等人去男宾住处,虽然他是王府世子,玄一等人只是侍卫,但是东宫来的人,不能有半分怠慢。
陵王妃介绍道:“萱儿,这是你的院子。”
这时,早有六个侍女和两个嬷嬷恭敬着上前来行礼:“见过太子妃。”
陈淑婷向词萱笑道:“太子妃,这是伺候你的嬷嬷和丫鬟。”说着,便为词萱进行一一介绍。
苏词萱大略记了下来,对陈淑婷道:“有劳嫂子,嫂子唤我词萱便好。”
陈淑婷闻言笑道:“那我还是唤萱妹妹,妹妹莫要跟我客气,这是嫂子应该做的。”
将行李都放好后,两个丫鬟便端了水来给苏词萱洗漱。还有两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苏词萱对两人道:“妗玉和霜月伺候着就好,你们两个下去吧。”
那两个丫鬟不敢造次,依言行礼退下。梳妆换衣之后,苏词萱喝了一口茶水,等妗玉和霜月也洗漱完毕,苏词萱道:“走,我们先去看看父亲。”
陵王和王妃住在王府主院凝懿堂。从蒹葭阁去凝懿堂的路上,苏词萱心里思绪翻涌,与父亲九年未见,一会儿见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父亲信里说想见她,是真的想念她吗?九年不闻不问,父亲心里可是有愧疚?
直到踏进了凝懿堂,苏词萱都还是恍惚的,身旁的妗玉见她如此,低低叫了声:“太子妃。”
苏词萱这才醒神,迅速调整好了神态,步履从容往前走去。王府的丫头小厮见到苏词萱,无不惊叹她的姿容绝世,周身笼罩的气质超凡脱俗,深深感叹着,原来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若不是出现在王府里,定然要以为是世外来仙了。他们以前已经觉得府里小姐是天下无双的,如今跟跟太子妃比起来,突然觉得有些黯淡无光了。这辈子若有机会,真的应该好好去京城看看啊!
凝懿堂院子中立着一个大石屏风,屏风上刻着苍劲有力的字,绕过屏风,便进到凝懿堂正屋。陵王和王妃的卧室在堂屋右侧。
凝懿堂下人都一字排开给词萱行礼,簇拥着将她迎进凝懿堂。
“王爷,王妃,太子妃到了。”
躺在病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陵王听见通传,混浊的目光顿时变得清明。陵王转头往外看,目光里,期待、矛盾、愧疚都有,还没有见到词萱的身影,他便挣扎着起来。守着一旁的陵王妃急忙扶他,口中嗔道:“王爷,你慢些,萱儿还未进来。”
陵王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从来没想过,这个被留在京城里几乎自生自灭的女儿,居然能当上太子妃,竟然成了他撒手人寰后苏家最大的倚仗!他忽然就十分怀疑当初那算命先生话语中的真伪了。
陵王才被扶着坐好,听见堂屋一阵脚步声,眨眼之间,苏词萱就在下人的簇拥下进了卧室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正满目期待看着她的父亲。
为看到父亲之前,苏词萱心里无数次想父亲是否依然是以前那般高大神武,然而她从未想过,在她心里一直英勇威武的父亲竟会是如今这般灰败枯瘦的模样,他靠坐在病床上,虽然强打精神,可满目混浊,看起来垂垂老矣奄奄一息。苏词萱不由得心中一酸,时间和病魔,早已让一切悄无声息变了样。
“词萱拜见父亲。”苏词萱声音里含着哽咽。
“萱儿,这么大了,快来。”陵王艰难抬臂向她招手,道:“快让爹爹看看。”陵王目光里难得地透出父亲的慈爱。看着亭亭玉立站在眼前的女儿,这是他的骨血,却被他们不管不顾丢弃多年!
在听到陵王说“萱儿这么大了”的时候,苏词萱心里忽然涌起无限委屈,她何止是已经长这么大了,她还已经嫁人了!可这九年的成长,未曾得过他们一句关心呵!
苏词萱还是走上前去,越走近越看清父亲脸色的灰白苍老,仿佛能看见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纵使有万千委屈,但在看到父亲如今这光景,便统统消散,只剩下仓惶揪心的难过。
她几乎忍不住落泪,“父亲,您好好养着,太子让我带来了很多珍稀良药补品,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陵王虚弱地笑着点头,问道:“萱儿,太子对你好吗?”他何曾想过,自己会是太子殿下的老丈人,虽然从为谋面过。
苏词萱点头,说道:“他对我很好。”
“那便好,爹爹就放心了。萱儿,这些年,委屈你了,是爹娘对不住你。”
听了这句话,苏词萱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他们当初是毫不犹豫将她舍下啊,九年的如履薄冰、孤苦无助,这句“对不住”如何能一笔勾销?可她计较又能如何?计较也无人能弥补她这九年承受的所有委屈和无助,亦无法修复她心里积年累月的伤痕!
屋子里的人都等着她说出“没关系,不委屈”,以来消解王爷满面的愧疚,然后大家皆大欢喜。可是,苏词萱什么也说不出,“不委屈”她说不出口,纵然她知道他们都希望她能宽容大度,念着骨肉亲情,将一切过往揭过,当作他们从来没有舍弃她一般,可是啊,她做不到。
苏词萱用帕子拭干泪痕,勉强笑道:“父亲不用愧疚,当初的情形,总是要有所舍弃的。词萱只怨自己的命。”
陵王眼睛瞬间闪出光芒又瞬间熄灭下去,若有所失说道:“萱儿,不是命,是爹娘没有照顾到你,爹爹心里,愧疚啊!”说着,陵王便激动得剧烈咳了起来,仿佛能将五脏咳出来一般,苍白的脸瞬间充血,通红又骇人,情形让人十分恐惧揪心。琇書網
“王爷……”
“父亲……”
“爹爹……”
一时间,屋里忙乱成一团,陵王妃和苏辞若急忙上前去给陵王拍背顺气,陈淑婷则是打开药瓶倒出一粒药,递给王妃让陵王吞下,又急忙从丫鬟手上将水杯接过来递给王妃。
只有苏词萱无措茫然站在原地,她原先要上前去的,但苏辞若比她更快,而且苏辞若从她身边经过时,身体撞到她,苏词萱不防,往旁边趔趄,还好霜月眼疾手快稳住了她。“太子妃,您没事吧?”
苏词萱只是摇摇头,担忧而茫然。
妗玉不由得皱起眉头,现在说这些,早些时候干嘛去了呢?她陪伴在词萱身边多年,词萱的在深宫里经历的种种,她最是明白。苦痛在身,从来不算什么,但苦痛形成于心,是致命的不幸。他们但凡能给词萱捎上一封信,给她递上一句关心,都能将她治愈许多。不闻不问多年,如今这般作态想听词萱说“不怨不委屈”,对词萱也太过残忍凉薄。
过了好一会儿,陵王咳嗽声弱下去,气息也渐渐恢复了些。
苏词萱眼里已经恢复了清明。“父亲,您好些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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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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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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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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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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