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脸贴着地面,闭着眼睛,一心求死。

  “既然你这么决绝,为什么还要跑?”

  “这么怕死,又为什么要杀了他呢?”

  赵桑榆虽然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就是马超杀了那个男人。

  他身体微微颤抖。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她眼前掉了眼泪。

  “我也不想,但我必须这么做。”

  他情绪崩溃,大声喊了出来。

  “你的理由呢?”

  章秉风松开按住他的手,让他可以直起身来。

  “他杀了我全家!”

  “我要报仇!”

  马超捂面,低声呜咽。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渐渐浮出水面。

  “我之前住在平岗村,虽然家境贫寒,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今年大旱,粮食绝收。”

  “马匪三天两日就来打劫一次。”

  “后来,我们家实在交不出粮食,他们就杀了我爹娘和妹妹。”

  “我也被他们砍了一刀,但没有砍死……”

  他把衣服解开,露出胸前长长的刀疤。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好想随他们一起去了!”

  “但老天爷留了我一命。”

  “隔壁邻居救了我,把我带到了马平县。”

  “我每日郁郁寡欢,想一死百了。”

  “但有一天,我见到了一个人。”

  “就是他杀了我们全家!”

  他说不下去了,悲伤的情绪蔓延来。

  赵桑榆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同情他的同时又为自己的渺小无能为力。

  只能随着他的情绪默默流着眼泪。

  “虽然他从良了,但我们一家三口尸骨未寒!”

  “坏人道了歉就不是坏人吗?”

  “坏人变好了就能抹去他曾经做过的坏事吗?”

  “所以我故意接近他,在他的饭菜里下毒。”

  “前几日,直接将他毒死了!”

  章秉风捋清了事情的脉络,席地而坐,正对着他。

  “你是故意选在那一天杀了他的?”

  “对。我听说剪彩会来很多马匪。”

  “马匪的头头也来!”

  “我要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再也不敢做坏事!”

  “所以在那天将他毒死,把尸体扔到田里。”

  他平静的叙事,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

  “大仇未报,我死不瞑目。”

  “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去见我的爹娘了。”

  他丝毫不后悔自己杀了他。

  只缓缓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

  章秉风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转过身。

  “你走吧。”

  “你说什么?”

  “你要放了我?”

  马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

  “你就在这里安居乐业的活下去吧。”

  “不要和别人说你杀过人。”

  “不,我不能连累你,你是好人。”

  “钦差在这里,你不查的水落石出,不好交差!”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说的决绝,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钦差那里你不用担心。”

  “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娶妻生子,你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章秉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马超用粗糙的袖口抹了一把眼泪。

  “谢谢章大夫。”

  说完,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下山去了。

  赵桑榆目送他下山的背影,这也是一个苦命人。

  刚哭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又变得热泪盈眶。

  “秉风,你做的对。”

  “嗯。我们也下山去吧。”

  他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的手。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们顺路去了死者的家里。

  放了马超,要做好善后工作,不能被人抓了把柄。

  好在死者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简朴的木屋,一张床一张桌子,零零碎碎的几件衣服挂在院子里。

  “若不是被逼无奈,他也不会做一些杀人放火的事情吧。”

  赵桑榆抚摸着他坐过的椅子,感慨着。

  “事情都过去了。”

  “只能说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嗯。”

  她环视了一周,默念着,希望他来世生在一个好的年代,做一个好人。

  章秉风准备好说辞,将结果报送给了马县主和钦差。

  “死者是自杀。”

  “他以前是马匪,可能是以前做了太多坏事,良心上过不去,所以想畏罪自杀。”

  “这是城南的药铺老板,他可以证明他去药店买了慢性毒药。”

  “就是这种药,每日放在饮食里,不出五日便能暴毙。”

  “死者符合被这种药毒死的情况。”

  马县主不太相信他是自杀,但他要的就是一个结果。

  有了这个结果,钦差大人总不能自己再查一遍案子吧?

  最终,这件事情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章秉风回了家,以为这件事情结束了,好好的洗了个澡就休息了。

  没想到第二日一大早,又被人请到了衙门。

  钦差大人坐在主位,巡查使和马县主一左一右。

  两排衙役高喊“威武”,云板响起,惊堂木一拍。

  “章秉风你可知罪?”

  “大人恕罪,小人不知。”

  他站在堂下,不卑不亢。

  面对钦差的威严高压,更是面不改色。

  “有人举报,那马匪是被人毒死的。”

  “他们说你徇私舞弊,包庇罪犯。”

  “你可认罪?”

  “小人不认。”

  他抵死都不会承认这种罪名!

  “哦?”m.χIùmЬ.CǒM

  “那你说说,中毒身亡本就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每次给自己下一点点毒,又突然加大剂量?”

  “小人猜测,他给自己下很少的毒,是想试试这种去世的方式是否痛苦。”

  “经过几次试验,他觉得可行才加大了剂量。”

  “但致命的毒素让他很难受,又没有缓解的办法。”

  “所以面目狰狞,最后去世了。”

  章秉风站着,他们坐着,双方目光交汇,火光十色。

  他算准了,死无对证又没有证人。

  最后只能以自杀论处。

  钦差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其实死者怎么死的,谁杀的,都是小事。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个人。

  他能看得出来,他做事沉稳,有张有弛,才华横溢,又低调谦逊。

  难得的人才呀!

  身旁的人猜不出钦差大人的心思,也不敢随意搭话。

  一时间空气凝结,朝堂上充满了压抑的气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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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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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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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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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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