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晚察觉不对时,那厢,夜听言已经率人进了皇帝的寝宫。
侍卫四散,顷刻间便已将各处严密封锁,夜听竹原本是在偏殿内上药,听得动静,当即拢好衣裳出门。
“二弟,何事如此紧张?可是那刺客又进到宫里来了?”
先前之事还未查明,那日他被夜听言借题发挥,在牢里好生挨了一顿鞭子,几日下来,身上的伤口仍未有痊愈之兆,若再来一回,定是吃不消。
夜听言从后头过来,看他一眼,神色轻淡,“大哥不必惊慌,不过是预防之法罢了。”
这满宫披甲持的侍卫,可不像是他口中的“预防之法”。
夜听竹面色微变了瞬,却是还不等开口,便见他已迈步往殿内走去,略怔了下,只得迅速跟上。
宫里伺候的太监早在先前便已被控制起来,殿内不见人影,烛火也要明不明,昏暗的光线将气氛衬得格外幽寂。
夜听言一路行至皇帝的榻前停住,夜听竹跟在后头,隐隐有些惊心。
才站定,便听他幽幽开口。
“这些日子为父皇侍疾,大哥尽心了。”
夜听竹闻言一凝,正欲做声,却又听他道:“这恶疾凶险,父皇久病未愈,大哥以为,此事可还有转圜之地?”
这话等同于是在谈论皇帝的生死。
未料到他竟如此不避讳,夜听竹面上一阵僵硬,片刻,还是正色道。
“二弟,父皇九五至尊,天命自有定数,你我为儿臣,孝敬存于心,忠贞践于行,自应尽人事,听天命,又岂能妄加揣测,说这些逾矩之言……”
他话音未落便被声冷嗤打断。
夜听言转过眸子盯了他一眼,嘲弄道:“大哥,这么多年,你果真还是这副虚伪的嘴脸。”
夜听竹被噎得脸色难看,夜听言却已转过头,伸出手兀自拍响了巴掌。
外头的侍卫应声进来,手中还端着碗汤药,待他走近,夜听言的吩咐便冷冷响起。
“今日的药本王叫人端来了,温度正合适,大哥喂父皇喝下吧。”
药碗递到面前,还是如先前一般白瓷小盏,褐色汤药,夜听竹看着眉心却是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腾上来。
夜听言先前从不管这些。
今夜如此大动干戈,还亲自送药过来……恐怕是要假他之手来谋害皇帝!
这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后背便已浸出冷汗。
夜听竹身子一阵僵硬,旁侧,夜听言的嗓音却宛若毒蛇般幽冷响起。
“大哥如此迟疑,可是心中不愿?”
夜听竹不敢反驳,“并非如此,只是先前御膳房送了参汤过来,父皇才喝下不久,不如还是……”
利刃先一步架上脖颈,寒冷坚硬的触感叫他瞬间失声,侍卫冷冷睨着他,直接将药碗塞了过来。
“大王爷,请吧。”
夜听竹身子僵硬宛若木偶,被动地握紧了手中的药碗,抖索不止。
殿内沉寂了一瞬,夜听言捏着勺子递过来,语气平淡与方才无异。
“大哥不必忧心,本王问过御医,二者并不冲突。”
夜听澜已经兵败,眼下能威胁他坐上皇位的便只有夜听竹,宫里不似表面这般平静,为防横生枝节,他出手必须迅速。
今夜,皇帝必须死!
他暗下了决心,便用眼色催促侍卫。
夜听竹被刀抵着脖子,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一碗汤药,被他抖瑟着,喂到皇帝口中时已经所剩无几。
可饶是如此,在最后一勺喂完后,皇帝脸色依旧变得乌紫。
夜听竹见状面色大骇,仰着身子向后退去,却又被侍卫一把抓了回来。
不过几息,榻上的动静愈发剧烈,皇帝尚在昏迷中,身子却无意识地痉挛起来。
夜听竹被强行按在榻边,一睁眼几乎就可以看清皇帝身上凸出来的细小血管。
一阵骇人的狂乱,皇帝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那张脸近在咫尺,面容僵硬却又近乎狰狞,夜听竹崩溃尖叫,身后,夜听言平稳的嗓音却更盖过他。
“父皇,殡天。”
三更过半,京城上空飘响了九声丧钟,钟声洪亮悠远,源起之处正是皇宫。
自夜听言高喊出那声“父皇殡天”后,宫内已然乱作一团,宫人跪送,嫔妃哭喊,一片混乱中,凤吟晚倾身退开,隐入更深处的黑暗。
夜听言胁迫夜听竹给皇帝喂汤药时,她就在寝殿的上方。
明知那是碗送命药,她却并未出手阻止,不是因为夜听澜离开前的叮嘱,而是因为父兄之死。
她对皇帝始终有恨,让他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这是最可悲也是她无需费力便能做到的事。
只是,即便这始作俑者死了,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甚至都谈不上如释重负。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的父兄,确是回不来了。
凉风戚戚,前朝动荡,后宫哀鸣,今夜注定无眠。
像是早就约定好的,在丧钟传出后的半个时辰内,大臣们纷纷进宫,齐聚于前朝大殿。
九声丧钟不言而喻,皇帝自一月前倒下,到今夜,确已辞世。
事发突然,他生前并未留下半道旨意,所以今夜入宫的大臣分两拨。
一拨是以丞相为代表,追究皇帝死因的,另一拨则是以夜听言的近臣为代表,推崇拟定新帝人选的。
夜听言出现在前朝时,两拨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丞相怒意尤甚,见来的只有他一人,面色顿时更沉,“为何不见大王爷和云王?”
先前太后中风,夜听云虽被他以谋逆之名关押了起来,但此事缺乏印证,所以他也只是被关押而已。
皇帝殡天乃是大事,他不该不出现。
大王爷就更不必说了,他进宫侍疾已有数日,此事朝中人尽皆知,此时不出现,自然更是不该。
面对质问,夜听言神色无异,面上一阵悲痛,凝声道。
“林相有所不知,父皇殡天,此事另有隐情,大哥他恐怕不会来了。”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哗然。
丞相本就是要质询皇帝的死因,未料到他竟是未问先答,眉头紧拧了下,当即开口。
“敢问二王爷,其中有何隐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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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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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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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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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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