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一早就猜到是我,早知如此,我就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了。昨儿,我一夜没睡,蹲在书房附近一直瞧着你的动静。你一开门,我立刻跟出来,打车直奔机场。”
厉晋远拧眉:“那卧房里的……”
“我把被子裹成一个茧形,看起来像有人睡着,其实压根没人。我估摸着,你怕吵醒了我,顶多站在门口看一眼,不会走进来。”
这一场博弈,双方都仗着对彼此的了解而兵行险招。
“那么昨晚非非嚷着让我陪玩游戏,也是你授意的?”
林甘蓝点头,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趁儿子缠住你,我翻了你的行李箱和手机,找到了你的购票信息,然后买了同一班机票。”
只可惜,他的手机干干净净,居然没找到除了机票之前的其他有效信息。她依然不知道他急急忙忙飞往美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厉晋远攥住她的手腕,细细一条,仿佛弱不禁风,轻易就能折断。那般小巧精致的人儿,不该承受生活沉重的一面。他这么想着,便沉声道:“下了飞机,你买最近的一班机票,回江州也好,去别的地方旅行也好,随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赶我走?”林甘蓝攥拳,想甩开他的桎梏,挣了两下,依然没挣开。
厉晋远冷眼看着她挣扎,硬梆梆的语气如同冰天雪地里的石头:“你这么认为,那就是吧。”
林甘蓝怔在原地,仿佛面前的男人是个陌生人,不可置信:“为什么?”
他别开头,不肯与她对视:“没有为什么,总之我不会害你,都是为你好。”
“够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林甘蓝厉声打断:“厉晋远,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我是你老公……”
“我们没领证,谢谢!”
“那我总归是孩子他爸,和你……”
“那你管孩子去,别管我!”林甘蓝真生气了,胸脯一起一伏,一时没控制住音量,引得前后几排乘客纷纷侧目。
厉晋远报之歉意一笑,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柔和:“公众场合,别闹。”
林甘蓝咬住下唇,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男人跟她说“别闹”?Χiυmъ.cοΜ
天,到底是谁在闹?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她至于一路追到飞机上?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清亮的眸子盈满了淡淡的水雾,低低的声音满含了哀求:“厉晋远,你不能这样对我!”
“在一起的时候,咱们说好彼此坦诚,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厉晋远错开视线,眼神无意识往左腿脚踝的伤处飘去,故作镇定自若:“没有什么。”
“是没有掩藏什么,还是掩藏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林甘蓝咄咄逼人,打定主意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在机舱这个封闭的小世界里,她无处可逃,被厉晋远一层层撕下伪装。而现在,轮到她反客为主,逼迫厉晋远一点点脱下面具。
她有一丝失神,面具背后会是什么?
她停不下探究的脚步,却也忍不住生出丝丝恐惧。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厉晋远索性抱住双臂,直视前方:“待忙过这一阵,我会一五一十向你解释。但是这次,先听我的,要么回江州,要么去任何一个地方度假。”
“任何地方都行?”
厉晋远沉默片刻,想到她压根不知他的目的地,点了点头:“都行。”
林甘蓝的手指戳在他心口:“那让我去你的心里。”
“哎?”
“去不了心里,就让我待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林甘蓝眼神坚决。
厉晋远断然拒绝:“不行!几天时间而已,咱们得暂时分开。”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你去美国找谁,到底办什么事?厉晋远,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想以后我也没办法继续毫无保留地信任你。”一字一句,悲切动人。
“所以?”
“所以,如果你坚持不肯说实话,那我们就玩完了。”林甘蓝眨了眨眼,把差点涌出的泪花儿憋了回去,胸口堵着一口气。
“那孩子怎么办?”她的话惹怒了他,质问的语气凶狠了几分。
“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我会争取他的抚养权,不会拱手相让他人,尤其是乐于隐瞒的人。多提醒你一句,在女方有条件好好抚养孩子的前提条件下,就算上法庭,法官多半也会把孩子判给女方。瞧,法官也知道,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她冷声嗤笑。
厉晋远问这一句,本意是唤醒两人间的羁绊,谁知林甘蓝头头是道,竟然像是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登时怒火直冲天灵盖。
“你要孩子?做梦!别忘了,孩子是我买来的,是我的!”气急之下,他口不择言。
旧事重提,林甘蓝霎时间红了眼眶,咬紧牙关不肯服输:“我记得,你当时给的五万块让我渡过了难关,我双倍还你,十万块,行了吧?横竖你只是想要个孩子,满大街那么多女人,你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好多个愿意给你生孩子的女人,生十个八个,哪怕组个足球队,我都没意见!”
“如你所说,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找谁,关你什么事?五万块?你打发要饭的!我当时可给了林建国一百万,不管你们一家人怎么闹,总之钱我花出去了,孩子就是我的!”厉晋远越听越气,理智已经离家出走了。
“孩子是我的!”
“我的!”
两人越吵越大声,半个机舱的人都被惊动了,齐刷刷望过去。他们家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随时会有利剑飞出,观望片刻,只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大个子出声喊停:“请你们注意一下音量。”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
厉晋远一把拽起她:“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吵!”
众目睽睽之下,林甘蓝也不怕他会怎样,霍然起身:“去就去,我会怕你!”
两人渐次离开机舱,世界陡然恢复了清净。
——
飞机上,卫生间。
厉晋远推开门,单手使力,把她摔进了狭窄的卫生间。
林甘蓝猝不及防,后背撞上了间壁,泛起一阵疼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砰”地关上门,“咔哒”一声反锁了。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几乎把她完全纳入阴影之下。那双狭长的眸子微眯,像是蛰伏的野兽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空气里流动着危险的气息。
林甘蓝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秀气的眉宇间写满了戒备:“你想干嘛?”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厉晋远阴恻恻问。
刚才的话——打官司争取孩子抚养权的事?还是他们俩宣告结束的事?
林甘蓝心一横,反正无论哪一件,她都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冷哼一声:“是啊,真话!花花世界,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离了你,我再找一个,非非还小,说不定过几年就忘掉了你,喊别的男人作‘爸爸’。”
她故意的,什么话难听就拣什么话说,就想气厉晋远。
话音刚落,厉晋远满面寒霜,大手移到她的脖颈处,用力掐住。
脖颈间泛起一阵疼痛,林甘蓝很快便感觉到呼吸困难,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排干净了,难受得面色发青发冷。
她双手掰住厉晋远的手腕,但他的手仿佛是钢铁铸成一般,任凭她如何掰扯、抓挠,都不懂分毫。
厉晋远面沉如水,墨云密布,低沉的语气掩不住狰狞:“你要去找别的男人,让非非喊别的男人当爸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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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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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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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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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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