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脸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微扇,月光如水,笼罩了一层柔柔的光晕,仿佛一朵蔷薇花静静盛开。
她越发美丽,赵璇就越发讨厌。
攥紧了扫帚,牙关一咬,发狠往林甘蓝脸上掼。
毁不掉这张花一样的脸庞,至少也要让它蒙上点灰,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若不是她,自己也不至于被罚跑十圈!
若不是她,好闺蜜的脚就不会受伤!
赵璇红了眼,心头好似有个恶魔,在不断地怂恿:不能就这样被欺负了!
祝芷月回到了自己床上,却没有入睡,隐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望着赵璇的方向。
她虽然嘴上劝着赵璇,可嘴角却禁不住缓缓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好像对这一切,乐见其成。
然而,赵璇的手挥到了一半,却硬生生止住了。眼看那扫帚的尖儿距离林甘蓝的眼,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她居然停了。
祝芷月攒了眉心,手指不自觉拽住了被角,可惜,就差一点儿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赵璇的背影,殊不知,赵璇此时拉长了一张脸,几乎快哭出来。
不是她想停下,而是不得不停——手腕处添了一抹冰凉,借着月光,泛出一点寒光。
她哪里想得到,看上去娇滴滴一美人儿,居然随身带刀!
虽然那刀只有一指多宽,形似柳叶,但触感冰凉,犹如剧毒的非洲小叶蟒盘踞在手腕间。
原本闭上的眼,忽然睁开了。
仿佛拨开了层层乌云,倒映了漫天星辰。
林甘蓝的眼睛很好看,古典的杏眼,黑白分明,瞳仁儿亮亮的,又带了几分清冷之气,更显得气质出尘。
但此时,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住,赵璇的小腿肚却止不住打颤。
“我……”
“我知道,你想试试看,我的脸皮有多厚。”林甘蓝的颊边甚至漾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是的……我……”赵璇平时不算咋咋呼呼,话挺多的,然而现在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其实,我也想试试,我的手术刀有多锋利。”
这把手术刀,是医科大学的班主任送给她的礼物。
班主任到了五十多岁,依然没结过婚,人送外号“灭绝师太”。性子古板,眼睛里不揉一粒沙子,她经常教育学生,行医是最危险的职业,下刀如有千钧重,一毫厘的差池,都可能断送一条性命。
林甘蓝是她最看重的学生,却没有选择进入医院治病救人,而是考入警局做了一名法医,天天与死尸打交道。
她回学校看过班主任,本以为会被打出来,没曾想班主任居然送了她一把手术刀。
“捍卫世间公义,为枉死的人说话,又何曾不是救人?甘蓝,你记住,治病救人不在行业,在心。”
林甘蓝一直记得班主任这句话,时时咂摸。
这次参加战队集训,也算翻开人生新篇章,她把班主任送的手术刀也带上了。
放在枕下,仿佛时时在提醒她,治病救人,在心。
谁知,这把纪念意义的手术刀,竟然在来到了集训基地的第一个晚上就派上了用场。
锋利的柳叶刀刃抵住肌肤,赵璇甚至能感觉冰冷的刀刃把肌肤稍微往里压,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割破她的手腕。
一对一,对峙。
她拼不过林甘蓝的沉稳。
僵持了没一会儿,赵璇就跪下了。
她也不想,只是双膝酸软,不自觉就弯了下来,“噗通”一声轻响,在深夜里格外刺耳。
幸好,李绵绵早睡熟了,祝芷月似乎也入睡了,没人看见这一幕。
林甘蓝定定地望着她,良久,一个漂亮的挽花,收了手术刀,重新压回枕下,翻个身,面朝墙继续睡了。
赵璇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许久,顺着高低床的楼梯滑下来,软成了一滩烂泥,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回到自己床上。ωωω.χΙυΜЬ.Cǒm
她虽然嚣张跋扈,可从来没有人和她比划刀子,柳叶似的手术刀那么锋利,仿佛随时会割开她的肌肤,割断她的动脉血管。
赵璇睡不着,睁着眼睛,瑟瑟发抖,一直到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才支撑不住,稍微眯了眯眼睛。
——
早六点,基地响起了洪亮的号角声。
该晨跑了。
赵璇眠浅,仿佛惊弓之鸟,一下子惊醒,差点从床上掉了下来。看见大家都翻身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她也懵懵懂懂跟着起来了。
刚钻出床榻,迎面撞见穿戴整齐的林甘蓝,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淡然如风,瞬间一惊,双腿并拢,就差给她敬个礼了。
林甘蓝压根没注意她,自顾自收拾好,和李绵绵一块儿走了。
看着重新关上的门,赵璇正微微发愣,面前晃了晃一只纤细的手。
“昨儿,李绵绵帮她说了话,两个人好像搭上了关系。”祝芷月的话,反倒显得李绵绵是故意勾结林甘蓝,两人搭伙成了小团体。
赵璇的眸色暗了暗,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
基地操场很大,几乎有市区一整个学校那么大。
站在中央,人不自觉就会生出天地广阔,人生渺小的念头。
然而,赵璇却没那个心思,自从进了集训基地,她就百般不顺。顶着一双熊猫似的黑眼圈赶到操场,好不容易摆脱了最后一名,却又听闻噩耗。
教官说,他们每天早晨六点都要在操场集合,无论男女,跑步十五圈。
她拉长了一张苦兮兮的脸,嘴唇微动,对身旁的祝芷月抱怨:“不是挑选特种兵吗?特种兵就会跑步?”
话音刚落,教官的眼风就扫了过去,锐利如出鞘的利剑。似乎是听见了她的抱怨,教官义正词严:“连个良好的身体素质都没有,还想当特种兵?当兵上战场,不是任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枪林弹雨里走一圈模特步。现在,全体跑步十五圈,最后一名,罚跑十圈,跑完才能吃饭!”
“嗷——”
赵璇在心底悄悄哀嚎一声,转头就瞥见不远处的林甘蓝,身姿修长,似湖边一株笔挺的青竹,气质清冷,却令人过目难忘。
心情更差劲了。
偌大一个操场,一圈几乎就要一公里,赵璇虽然是个文艺兵,可体力很一般,跑得气喘吁吁,像是热天里的狗,喘得闭不上嘴。
她回头望,祝芷月甩了她大半圈,不知道是第七还是第八圈了,依旧身姿矫健,长发飞扬,在清晨的曦光里,圣母一般柔和。
不愧是军区大院一枝花,生得漂亮,还那么优秀,甫一对照,令人无地自容。
等等,她身边那个是……林甘蓝?
赵璇吃了一惊,没想到林甘蓝体力也不错,紧咬着祝芷月,面容沉静,仿佛跑得一点儿不费力。
“最后那个,愣着干什么?”教官遥遥厉喝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教鞭,狠狠一挥,空气震荡。
赵璇这才发现,她落在了队伍最后,跑在前头的四个男生几乎快超过她一圈了,紧随其后便是祝芷月和林甘蓝,是女生队伍里的领头羊。
她想加快速度,然而腿上仿佛绑了铅块,沉重得提不起来,忽然接触到祝芷月的眼神。
她和祝芷月是世交,爷爷那辈是祝家的警卫员出身,后来自己攒劲,闯出了些名堂。很小时候,她就和祝芷月认识了,她视祝芷月为偶像,缠着爷爷托人把她送到祝芷月班上就读,一直当她的小跟班。
只一个眼神,她就懂了祝芷月的意思。
来自江州警局的小虾米,不配和祝家的千金小姐并排而跑。
赵璇握拳,她落在最后,几乎铁定会被罚跑十圈了。不过,如果有林甘蓝作陪,似乎也不错。
这一刻,她眼中只有祝芷月,恍然忘记了昨晚的手术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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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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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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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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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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