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晋远冲他使眼色,单独把轮椅上的老太太留下来时,他心里就有了预感。可真对着眼前这个臃肿的老太太喊出“管明”的名字,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分明是皱巴巴的一张老人脸,身材比一般女人高大,但……那圆乎乎的五官怎么也没法和画像上的管明联系起来。
被戳穿了,管明也不再掩饰,抬手抹了抹脸,逐渐露出了真正的脸。
苏元瞳仁微缩,脱口而出:“倒模面具!”
管明动了动眉毛:“苏督查也懂这个?”
苏元皱眉:“你认识我?”
对方仰天大笑一声:“你查我的案子,把我调查了个清清楚楚,我当然也要查一查你了,否则,我岂不是太吃亏?”
这个管明,果然不简单!
苏元悄悄握了握手指,一般的凶犯遇到警察,就好像柔软的小羊羔遇到了大灰狼,这厮居然反过来查了他。
也正因为他的心思如此缜密,所以灭门案后,居然能在全市遍布的眼线下,成功隐匿大半个月。
苏元悄无声息提高了戒备,心知这是最后的机会,千万不能让他跑掉。一旦出了江州市,管明就真如鱼儿入了水,再难抓住了。
管明把目光移向厉晋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显然对厉晋远的兴趣更大:“这位先生,我倒是不了解。”
厉晋远站如松,猎猎夜风里,仿佛一杆飘扬的旗帜,彰显了出众的气质。
“进了监狱,你有大把的时间好好认识我。”
听到“监狱”两个字,管明依然一派风轻云淡,仿佛一点不在意:“哦,这么说来,你也是警察系统的人?我倒是把你漏掉了。”
逃匿过程中,他也做过一些功课,在警察系统中真没发现这号人的存在。
厉晋远没给他多余的时间考虑,腾然逼了上去,似一只矫健的老虎,每一拳似乎都带风,饶是管明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还是没半点招架之力。
他仓皇往后躲,间或挨上一拳,脑子转的飞快,知道继续躲下去,只有失手被擒,或者筋疲力尽被擒的下场。
只差一点,他就能离开江州市逃之夭夭了。
管明握拳,他不甘心。
苏元从旁协助,朗声喝道:“管明,你已经被包围,走投无路了,只有投降一条路!”
“投降?”管明阴笑,“呸!”
船靠在码头,一面是坚实的陆地,另一面则是茫茫江面。
管明几乎没犹豫,攀住船舷,纵身一跃,跳进了江里。
“噗通”一声,溅出一朵大大的水花,管明会游泳,顷刻间就沉入水面,往远处游去。
厉晋远紧随其后,也跳入江中。
码头靠近水,江水并不是太深,一抬头就能瞧见管明的逃逸路线,他很快就追了上去,仿佛一枚鱼雷发射过去,在水下把管明撞了个趔趄。
管明呛了一口水,刚稳住身形,厉晋远就扬起拳头,一拳狠狠砸上他的脸。
疼,火辣辣的疼。
即使管明是个硬汉,也禁不住痛呼了一声。
对方没打算消停,兜住他的头往水下按,管明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刚挣扎着想浮出水面,迎面又挨了几拳。
“砰砰砰”,仿佛敲钟似的,打得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苏元赶上来时,管明已经像个破洞的气球,整个儿都焉掉了。他微微一吓:“咦,他怎么这样了?”
他落在后头,只瞧见两个人影在水中缠斗,这会儿定睛一看,管明脸上挂了彩,眼神有些涣散,跟方才在船板上的样儿简直判若两人。
厉晋远拎住管明的衣领,像拎住一个破布娃娃,凑到耳边,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绑走了一个女人,记得吗?”
管明忽然笑起来,有几分诡异,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替她报仇来了。”
他眨了眨眼,猛地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你和她一起来过动物园,那小孩儿是你的孩子?”
厉晋远从后攥紧他的衣领,勒得他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张脸陡然涨成了猪肝色,几乎从齿间迸出寥寥一句:“你管得太多了。”
苏元担忧地望着他,生怕厉晋远一个想不开,真把他勒伤了,不好交代。ωωω.χΙυΜЬ.Cǒm
幸好,厉晋远尚有分寸,把他往苏元怀里一扔:“他暴力反抗,我不小心误伤了。”
苏元微微舒一口气,管明能眼都不眨就杀掉一家四口,是极危险的凶犯,这个理由……还算正常。
他多看了厉晋远一眼,对方已经往岸边游走了。
——
夏天的衣裳轻薄,浸透水,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仿佛挨着一条蛇,夜风拂过,更加冰凉。
他刚晾好衣服,苏元也拖着管明上了岸。
厉晋远那几拳头,把管明揍了个半死,再没了力气挣扎。
被苏元撂下,管明死鱼一般仰躺在地上,睁眼看着漆黑的夜空,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厉晋远居高临下看他,发梢还在滴水,水珠落在管明的脸上,挟裹了江水的气息,有些微凉。
他不在意,大口大口呼吸,嘴角的笑意如涟漪般逐渐扩散。
厉晋远皱眉:“你笑什么?”
“你想找到那个女人。”管明只说了一句话,胸口还疼着,是方才被厉晋远打的,疼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
管明用了陈述句语气,而不是疑问句,那几拳似乎让他看明白了厉晋远的心思。
厉晋远蹙了蹙浓眉,语气冰冷:“她在哪儿?”
“哈哈哈,你不是很厉害么?自己找吧。”
厉晋远俯身,掐住了他的脖颈,厉声喝令:“她在哪儿?”
“厉晋远,你疯了?你要掐死他了!”苏元奔过去掰开他的手,管明的脸再一次涨红。
他仿佛一点不在意,猖狂地笑着,笑声在空旷的码头上回荡:“反正我身上已经背了一、二、三……五条人命,我还会怕再多一条吗?”
一家四口灭门,再加上被砌进灶台的老吴,的确是五条人命没错。
管明早就丧心病狂了,横竖他只有一条命,无论林甘蓝死与不死,他的下场早已注定。
“你那么能干,就自己找去吧。”管明笑容诡异,“对了,我还得提醒你一点,若是明天再不能找到她,那……她可就危险了。”
三天了,再找不到林甘蓝,她就会因为虚脱致死。
厉晋远勾起薄唇,眼神发寒,身手利落地掏出枪,黑洞洞的枪管瞄准管明的太阳穴,冷声质问:“说,你把她藏在哪儿?”
管明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呈大字型瘫在地上,意有所指:“喏,有本事就一枪崩了我,巴不得呢。”
给他痛快一死,说不定还是帮了他。
眼看厉晋远的手指扣住扳机,苏元一下急了,扯住他的手臂,劝道:“厉晋远,忘记你的身份了吗?他犯的罪,有法律进行审判,你不可以用私刑。”
厉晋远的手臂岿然不动,肃正的面容仿佛沉进了万年冰川里,周身弥漫出浓浓的寒意。其中道理,厉晋远何尝不明白,可身在其中,甫一想到林甘蓝命悬一线,他就忍不住。
他一向是个克制的人,然而,遇到林甘蓝的事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似乎总有些不对劲。
苏元把他往旁边拽,拉开与管明的距离,生怕他盛怒之下真把管明崩了。转过一个角落,他才继续劝:“厉晋远,你怎么糊涂了,凭你的本事,肯定有办法从他嘴里问出答案的。”
厉晋远一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
是啊,除了严刑逼问,他还有别的法子。
拼智商,管明注定是输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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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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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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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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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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