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骇,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度审视这间漆黑的屋子,不禁变了神色。
厉晋远攥紧这根手指,朝厨房的方向狂奔,刚才那一声尖叫,似乎很熟悉。
他刚迈进厨房的门槛,迎面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上来,嚎啕大哭:“爸爸……好可怕……手指……呜呜……”
苏元跟进去,摁亮了灯,光明顷刻间洒满了狭窄的厨房。
看见厉晋远身边的小团子,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你儿子怎么在这儿?”
不止他,厉晋远也在犯疑,他亲眼看着苏元把儿子托付给年轻的女警员,千叮咛万嘱咐,拜托她好好照顾。
苏元的手机忽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警局的座机号码,欣然接了。
“苏督察,出事了!你让我照看的小孩儿,不见了!我一直哄他玩,但他都不买账,一个错眼就不见了……”
女警员吓得花容失色,透过手机溢出响亮的哭啼,厉晋远动一动耳朵,以他的听力,在安静的小厨房里听得十分清楚。
苏元讪讪一笑,敷衍应付:“孩子没事,现在跟我在一块儿,回去再跟你算账,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厉晋远瞥了他一眼,鹰隼般的双眸,令他如芒在背,草草掐断电话,作挽救工作,去哄大哭不止的厉知非。
厉晋远似乎不领这份情,单手抱起儿子,侧过身子,几乎把儿子全藏在了自己怀中。
厉知非吓坏了,白皙的脸蛋憋得通红,泪珠儿大颗大颗迸出来,黑琉璃似的眼眸蒙了一层水光,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分外惹人怜爱。
他双手紧紧圈住厉晋远的脖颈,几乎整张脸埋进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顷刻间就濡湿了爸爸的衣襟。
厉晋远缓和了面色,想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像林甘蓝以前那样,谁知,刚张开手掌,一个东西就顺着脸颊滑落厉知非肩上。
他忘记了手里还攥着那根手指。
“啊——”又是一声尖叫。
厉晋远揉了揉耳朵,手一扬,把那根手指头抛向了苏元的方向。毕竟是证物,也不能随便乱丢。
谁料,苏元下意识往侧边一闪,手指头飞到了楚锐的脸上。
他听见小厨房爆出一声凄厉惨叫,三步并作两步急奔过来,刚迈进门槛,就瞧见苏元往侧边一移,一个小东西迎着他的面门而来。
他想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小东西直直砸上他的额头,顺着鼻梁往下滑,然后——挂在了他的衣领上。
楚锐低头一看,脸色泛白。
这……谁的手指头?
妈妈没教过,不要乱扔东西嘛!
他强忍着不适感,把手指头挑起来,太阳穴隐隐跳动,看向苏元和厉晋远:“你们,谁的?”
厉晋远挑了挑浓眉,顺理成章地应道:“拿着,证物。”
楚锐一愣,视线移向苏元,对方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厉知非身上,矮身哄着他:“乖乖,咱们别跟你爸一般计较,他怎么能用死人手指头吓你呢!回家,跟你爷爷奶奶告状去。”
听到“死人手指头”几个字,厉知非哭得更厉害了,脸上才干涸的泪痕,顷刻间又濡湿了。
他揉了揉耳朵,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同厉晋远一样揉了揉耳朵,呼,小孩子战斗力不容小觑,简直是魔音灌耳。
“呜呜,我……我要回家……”
厉晋远想抱儿子,手指刚碰到他,小家伙就浑身一震,敏捷地躲了躲:“呜呜……你的手……好脏……不要摸我……走开……坏爸爸……”
厉知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能从嘴里清晰地迸出字词,引得苏元叹为观止。
他呼了呼气,瞥一眼厉晋远,有几分得意之色,仿佛在说:瞧瞧,自家儿子都哄不好。清了清嗓子,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非非,别哭了,叔叔会保护你的……”
“啪”一声,厉知非小魔王附体,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撕心裂肺地呐喊:“呜呜……走开……我想蓝蓝……我要蓝蓝……”
他人小,这一巴掌的力道并不大,仿佛风过无痕,没在苏元脸上留下半点痕迹。他摸了摸脸颊,忍不住扪心自问,他长得……真比林甘蓝丑很多?
厉晋远掏出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定定地望住儿子:“厉知非,不许哭。男子汉,宁可流血,不能流泪。”
小家伙止住嚎啕,抽抽噎噎两声,望一眼灶台,没忍住,又继续哭起来:“我……还小……不算男子汉……”
苏元用力挤了挤,总算在厉知非面前保住了一席之地,采用了岔开话题的应对方式:“非非,你怎么过来的?”
他想早点把小孩子安顿了,才能好好地寻找“老吴”,或者应该叫他的真名,管明。不清楚管明身处的位置,把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小孩子丢在这儿,实在太危险。
厉知非低低啜泣:“我……趁女警姐姐没注意,躲进了爸爸车子的后备箱,就过来了。我怕爸爸生气,看见窗子开着,就先进来看看,然后……”
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打了个激灵,少顷,用力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蓝蓝是我弄丢的,我……要把她救回来。”
苏元正斟酌字句,斜刺里杀出厉晋远,不动声色把他挤到一边:“既然打定主意,要承担起一个男子汉应有的责任,那就勇敢起来,努力把蓝蓝救出来。”xǐυmь.℃òm
半分钟前,厉知非还辩解自己“不算男子汉”,此刻想到下落不明的林甘蓝,他忽然勇敢起来,眼眶里盈了一汪清水,语气却坚定:“嗯!”
厉晋远顺藤摸瓜:“那你告诉我,在哪儿捡到的东西?”
厉知非瑟缩了一下,感觉爸爸的手掌抚过肩头,透过薄衬衫,隐隐传来一股暖意。他定了心神,指了指灶台:“我走过这个地方,刚好踢到它,顺手捡起来看了看……”
现在想起来,他还觉得恐怖。
“现在,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儿。”厉晋远起身,用眼神示意苏元差人照顾儿子。
“爸爸,你会救出蓝蓝的,对吧?”小家伙没有第一时间出去,仰着白白净净的小脸蛋,满怀期待。
“嗯。”他点点头,郑重地应了。
苏元把厉知非带出去,特意指派了一个手下看好孩子,回到厨房,看见厉晋远绕着灶台踱步审视。
感觉到他的走近,厉晋远头也没抬:“苏元,有没有感觉到越是接近灶台,那股腐臭的味道越浓重。”
苏元使劲嗅了嗅,浓烈的腐臭味直冲天灵盖,熏得他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厉晋远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没等他回答,他忽然面色一沉,径自去角落取了铁锹。
“厉晋远,你做咩?”
他不理苏元的疑问,双手握紧铁锹,一下一下地挖掘灶台。
灯光下,灶台露出一些新鲜的青色,明显是最近刚砌上去的,地上还有些水泥印子,好像主人只想砌个灶台,压根不打算在这儿开伙,用不着保持干净。
厉晋远的力气很足,三五分钟就掘开了一面灶台,“噗”一声轻响,伴随落下的干涸水泥块,一只手臂从灶台里伸出来。
衣袖蒙上了厚厚的水泥,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苏元凑近看,少了一根小拇指。
切口整齐,看上去,一刀就断了。
楚锐额间沁出一层冷汗,掌心里那根手指莫名有些发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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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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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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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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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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