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角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个小球,继续重复往地上弹,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似乎沉湎于这无聊的游戏。
林甘蓝竭力保持镇定,盯住男人那团漆黑的身影,颤着唇,声音有些发抖:“你……到底是谁?”
对人来说,最可怕的是未知。
譬如眼前这个男人,林甘蓝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猜不透他的目的。记忆中,似乎没谁有这样一把粗噶的嗓门。
宽檐帽微微掀起一个角,男人似乎抬头看了看她,继续拍着小球,一下又一下,像鼓点密集地敲打在林甘蓝心上。
她等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想回答的意思,换了个问题:“你把我带到这儿,有什么目的?我们……似乎不认识。”
集装箱里,鸦雀无声,只有小球拍击地面的声音。
许久,就在林甘蓝感觉他不会回答了,那抹粗噶的嗓音忽然又响起。xǐυmь.℃òm
“有人出钱,我办事。”
“谁?”
一声轻笑,充满了嘲讽意味。
林甘蓝皱了皱眉,暗道自己鲁莽,有钱赚,他怎么会供出背后金主?
不过,找到突破口,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她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些:“那人给你开了什么价格?我可以出双倍。我不会多问,只需要你放了我。”
又是一声轻笑,讥嘲里,夹杂了不屑。
男人弹了弹小球,然后抬手一收,精准地把小球纳入掌中,阴测测地笑道:“你以为,我缺钱?”
不缺钱,为什么要做这种掳人的营生?
他慢吞吞地启口:“除了钱,他们还能给我别的——我需要的东西。”
他们?
林甘蓝震惊了一下,这么说,背后的金主不止一人?
她敛了敛心神,逐步试探:“他们想怎么样——杀了我?囚禁我?还是折磨我?”
她的声音很轻,可配合着话语,每一种场景渐次从脑海闪过,令人不寒而栗。
男人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顶了顶帽檐,露出一双眼。
他附近的厢壁上也破了几个小洞,光线漏进来,刚好印在那双眼上。
左眼角,有一条可怕的疤痕,像极了一条蜿蜒的四脚蛇,不长,却丑陋。光明和黑暗在疤痕中央交汇,似一条分割线,平添了几分可怖。
他似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可怕,直勾勾地盯着林甘蓝,上下打量她。
与此同时,林甘蓝也在端详他,虽然只看得见一双眼睛,可她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这个人——甚至,连相似的人,她也不认识。
彼此对峙了一会儿,男人忽然往后挪了一寸,整个人重新隐没进浓浓的黑暗。
“你乖一点,我不想让你痛苦。”
这……是允诺?
只要她不反抗,就不会伤害她?
将她掳来,就是为了囚禁在这个破烂的集装箱里?
林甘蓝抿唇,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忽然心生一计。
她作势舔了舔唇,细声细气地示弱:“只求你,别伤害我就行了。还有……能不能给我喝口水?”
她故意放柔了语气,蜷缩在一角,颇有弱柳扶风的姿态。
男人喉咙里哼哼一声,拿起脚边一瓶水,缓步走了过来。他十分谨慎,故意从侧边绕过去,无论林甘蓝怎么调整角度,都没法看见他的脸。
只是那身形,林甘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绕到林甘蓝身后,拧开瓶盖,一只手臂虚虚圈住她的脖颈,把水送到了她唇边。
手机早早被收走,又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集装箱里,林甘蓝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许久没喝水,一双唇有些干裂。
她低头喝水,双手扶住矿泉水瓶,透明的塑料瓶里水波微漾,透过波动的水纹,她看见了男人的手。
宽厚的大掌,指腹有明显的茧子,像是一直有做体力劳动。
她的视线悄悄移向手腕,眼眸一亮,发现了线索——有一片纹身。
是的,一整片纹身。
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腕,半截被衣袖掩住了,露出来的部分像是某种动物的下颔。
她一边咕噜咕噜放缓喝水的速度,一边想办法怎么掀开男人的衣袖,把纹身看全,有利于挖掘出他的身份。
许是她喝水太久了,男人皱了皱眉,下意识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变了脸色。
他立马收回了矿泉水瓶,刻意抖下衣袖,完全掩住手腕间的纹身。
投向林甘蓝的视线,冰冷得仿佛有温度,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条件反射般低头避开。
男人一把丢开矿泉水瓶,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得她微微仰头。
那只手缓缓上移,最后拇指落在了她的眼皮,他用力按下去,迸出一声冷笑:“这么漂亮的眼睛,别逼我挖出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日三餐般淡然,但周身却缓缓溢出一股煞气,恐惧缓缓侵蚀她的心。
这份煞气,林甘蓝感受过一次——刚入行时,警局抓捕了一名杀人犯,她在监狱里见过一面。
站在杀人犯一米范围内,似乎周遭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别……我错了,不会再乱看了。”林甘蓝侧头看他一眼,依然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颔线条,她的声音微颤,显然怕极了。
“你最好,乖一点。”男人挨近她耳边,低声警告。
他缓缓拉开距离,就在快离开林甘蓝一只腿的范围,她忽然发力,扬起一条腿,照准男人的下巴踢去。
这一脚,她用足了十分力气。
男人反应敏捷,往斜后一闪,鞋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只差一点,就能掀掉他的宽檐帽。
林甘蓝顾不得惋惜,趁着转瞬即逝的时机,疾速往集装箱的出口奔去。
没想到,他的速度更快,犹如草原上的野豹般,擒住了她的肩膀。男人的力气很大,一巴掌狠狠抓下来,她的整条胳膊连同肩膀全都麻了。
“我说,让你乖一点。”
男人咬牙切齿,顺着她的肩膀狠狠往后一甩,把她直直摔倒了厢壁上。
她的背撞上金属厢壁,“砰”一声闷响,震得她胸膛一抖,心脏几乎在刹那间停止跳动。
“你偏偏不听话。”
男人一步一步,沉实地走来,连宽檐帽歪掉了,都没空搭理,阴鸷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不听话的人,活着也是浪费。”
他的声音里,似乎蕴含了某种炽热,狰狞的笑声回荡在集装箱内。
林甘蓝瞪大眼,几乎屏住了呼吸,使劲想把自己往角落缩,但他还是一步步近了。
男人俯身,眼角的疤痕倏然在眼前放大,林甘蓝浑身一僵,仿佛看见了他的背后伸出一双黑色的翅膀。
那是恶魔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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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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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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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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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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