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停车场入口,一半暴露在阳光下,一半隐没在黑暗里。
林佳莉正好站在了那条分界线上,强烈的光暗对比,刺得她眼睛生疼。与此同时,被扼住的脖颈和强行反剪在背后的双手,也隐隐传来痛感。
整个人扭曲如磁器口麻花。
林甘蓝看清她的脸,一下子惊呼出声:“是你。”
几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与她姐妹相称,一派相亲相爱模样的“好”堂姐。
林佳莉整个人都被厉晋远攥在手里,身形向后仰,像一只蒸熟的虾子,徒劳挣扎。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招呼道:“堂妹,这可不是待客之道,让他放开吧。”
林甘蓝没动,环抱双臂,是一种戒备的姿态,冷冷道:“堂姐,你这似乎也不是姐妹之道。”
“这……我也是担心你,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好。”
林甘蓝挑了挑细眉,扬起一抹冷笑:“看见我现在安然无恙,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林佳莉皱眉,一副万分委屈的模样:“堂妹,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她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林甘蓝截断了:“省省吧,别再拿‘一家人’作挡箭牌了,真相如何,你们一家心里清楚。”
林佳莉立时噤声,惊疑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似乎在猜测她是不是知道了某个真相。
不过,林甘蓝放过了她,还有个厉晋远。
他手上使劲,把她的身子向后拉扯,疼得她五官都扭曲变形了,厉声喝问:“说,跟踪我们干嘛?”
“哎哟,疼……”林佳莉说话的间隙,忍不住倒抽冷气,“我过来看大伯,正好遇到你们,一时好奇,就跟上来了……”
“说实话。”厉晋远继续使劲,疼得她脸色都发白了。
“我说的真是实话……呜呜……”林佳莉的额间沁出了大颗汗珠,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双眼紧紧地闭着,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想她独自一人也做不了什么事情,厉晋远吓唬了一番,把她推开了。
从厉晋远手底下解放出来,林佳莉如蒙大赦,上蹿下跳地揉着四肢关节,嗔怪道:“堂妹,你就算没了陆述这棵大树,想找个替代品,也不用找这样儿的吧。”
林甘蓝没动,眼角眉梢甚至捎带了一丝笑意,冷声问:“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儿?”
闻言,厉晋远斜睨她一眼。
周遭的气温渐渐降低,但林佳莉一点没察觉,低声嘟囔:“他啊,四肢发达的蛮人一个,举动多粗暴啊,你看,把我的手腕都攥红了。”
“哦。”林甘蓝轻轻应一声,忽然矮身过去,一拳打在她的腹部。
在林佳莉疼得弯腰时,抓住她的手腕——就是她刚刚指控厉晋远粗暴对待的地方,背抵住她的胸口,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足足一百斤的女人翻了过来。
“砰”一声闷响,林佳莉的背和停车场的水泥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疼得蜷在地上,滚来滚去,先前批判厉晋远的嘴脸荡然无存。连指向林甘蓝的手指都止不住颤抖:“你……你过分了……”
林甘蓝掸了掸手,蹲下身子,平视着她控诉的双眸:“林佳莉,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小,林佳莉抢她的玩具,抢夺爸爸的宠爱,诋毁她的人品,甚至长大了,抢她曾经的男人,为了利益欲置她于死地……
过去种种,如同老电影般在眼前缓缓回放,若不是碍于林建民的情面,她早就动手了。
难不成谁还喜欢当白莲花?
又不是受虐狂!
林甘蓝嫣然一笑,犹如黑暗里开出一朵妖媚的曼珠沙华,莫名腾起一股寒意。这样的她,林佳莉没见过,忍不住瑟瑟发抖。
林甘蓝逼近,手指抚过堂姐的眉毛,眼神冷得如同出鞘的锋利匕首,隐约闪烁了寒光。她的声音很轻,似情人间的呢喃:“亲爱的堂姐,揍你,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林佳莉浑身颤了颤,双脚乱蹬,拼命往后躲,被她抚过的地方冰凉一片。
偏林甘蓝步步紧逼,指尖在她的眉尾来回摩挲,轻声回忆:“还记得吗,小学一年级,我得了个很漂亮的文具盒。你看上了,却没抢过我,用铁钳子打伤了我的眼睛,在眼尾这儿留下了一个疤痕。”
她凑近一点,明亮的眸子在林佳莉面前瞬间放大,露出眉尾处浅浅的一点疤痕:“喏,这么多年了,还留着点痕迹。当时医生说,再偏那么一寸,我的眼睛就毁了。”
厉晋远站在一侧,冷峻的面容密布了阴云,
林佳莉抱着头缩在地上,面前的女人气势太劲,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会扑上来似的,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这儿。
身体比思维的反应更快,她仓促爬起来,顾不得四肢关节酸疼,连滚带爬出了停车场,好像背后有鬼怪追逐一般,跑得飞快。
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林甘蓝攥紧了双拳,纤细的骨节发白,死死咬住下唇,显然极力压抑了怒气。
厉晋远瞧出她的不对劲,冷峻的眉眼间溢出一丝困惑——他缺少和年轻女性打交道的经验,该怎么哄她?
正思虑着,林甘蓝忽然挥出一拳,直直地砸向墙壁。琇書網
“咚”一声闷响。
她的手泛起一阵疼,却又不是那么疼——几乎她出手的瞬间,厉晋远抢步上前,挡住了墙壁,胸口生生受了她一拳。
林甘蓝一惊,扶住他:“疼么?”
厉晋远面不改色,搂住了她,摇摇头。
“厉晋远,你什么时候变傻了?你用自己的胸膛跟墙壁比谁硬?”
在百悦酒店,她凭借聪明机智,救了自己一命的时候?
还是在彻查乌头中毒案的过程中,发现她冷漠外表下那颗善良的心?
或许是收到亲子鉴定的报告,表明她和厉知非有血缘关系的时候?
厉晋远黑眸一凛,扪心自问,他也没有答案。闪身挡上去的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她受伤。
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心一横,拥住了面前的女人。
想那么多,全是徒劳,只有眼前抱住的人,才是真实。
他轻轻拍着林甘蓝的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墨黑的眼眸如一片深沉的海,似乎能盛下所有的悲伤。
他沉声道:“想哭,就哭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温柔,还是头顶的阳光太猛烈,林甘蓝忽然变得脆弱。
她忍了许多年,努力了许多年,想变成父母的骄傲,想让林家人多喜欢她一点——然而,此时此刻,她放弃了。
不必问,她也猜到了,林佳莉能跟踪到这儿来,全凭了林建民的通风报信。哪怕林佳莉一家不顾他的生死,他还是坚定地站在了那一方,留她孤零零地在另一条道。
厉晋远的声音一出,她的理智全数崩溃。
林甘蓝颤抖着双臂,回抱住了他,身子微微发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呼吸一抽一抽的,像是丢掉了糖果的小孩子,万分委屈。
厉晋远的怀抱坚实而温暖,似乎能包容一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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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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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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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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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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