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韵还在外头陪酒,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最后,还是高若柳儿叫人给他扶回去的。
才进了院子,他就把下人全给打发走了,坐在院子里,抬起朦胧的眼,望着阴沉的天。
“高神医,洞房花烛夜,为何独坐于此?”一身披靛蓝大髦、带着宽大帽子的男人,嘴角噙着邪魅的笑意,朝高韵走来。
“你是谁?”高韵眯了眯眼,看不真切眼前人的容貌。
“我是能帮助你的人。”男人轻笑。
“帮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帮。”
“小时候被人安排就罢了,成亲也要接受别人的安排。就算喜欢的姑娘在怀里,也抵不过旁人一句‘给我’,很无奈,对吧?”
“你怎么……”高韵抬眼看向那人。
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喜欢路清的事,除了婆婆和顾西风,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
“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地对你感兴趣,你信吗?”男人拉下帽子,露出那张白皙的脸,红唇在昏黄的灯下,邪魅狂傲。
“你是……”高韵对此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却不敢确定,他会来找自己。
“我叫温景。”
“果然是你?”传说,用了三日时间,就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的炼丹师——温天师。
高韵除了震撼,更多的是疑惑。
他知道,婆婆是受太子之约,来替皇上诊治,而这个温天师,是皇上身边的人。
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出于相对的立场才对。
“你恐怕只知我现在的身份,不知我从前的身份。”
温景笑着,坐到了高韵对面,推过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你喜欢的姑娘,今晚会发病,若熬不过来,明早这世上便又少一人。这里有药,要不要救她,你自己看着办。”
听到她熬不过今晚,高韵的酒意顿时散去不少,怔怔盯着那个黑盒子,他迫切地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可大晚上,来找他说这事,只怕,此人目的不纯!
他盯着温景,却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你怎知她会发病?”
“呵呵~”温景笑了笑,“知道为何你们几个大夫都救不了她么?”他倾身凑到高韵耳旁,低语道:“因为她体内的毒,是我下的,那毒,这世上只有我能解。”
听到这话,高韵蓦地攥紧了手心,眸中似喷出了暗火,“为什么?”
“她挑衅了我,不过……现在事情倒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对了,忘了告诉你,首次发病后,五脏六腑会加速萎缩,这药,只能管十日。能救她的只有你……”
高韵攥紧了拳头,若非最后这句话,他真想现在就打死眼前这人。
温景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笑了笑道:“顾西风根本就照顾不好她,你若真喜欢她,我可以帮你。”
顾西风的确照顾不好她,连药都给不起,还一再让她受伤。
那么阳光快乐的女孩,跟着他,如今变得郁郁寡欢,如飘零的枯叶般叫人心疼。
高韵手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才抬眼看向温景,“条件。”
“等你真的想好了,再来找我谈条件。”温景一撩袍子,潇洒离去。
高韵一人独坐院中。
一闭眼,脑海里都是那轻飘飘的人儿躺在怀里痛不欲生、浑身发抖的样子。
只有温景有解药,温景能救她,但温景不愿救……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路清的身体亏损是伤了元气。
后来,多次发作,才知是中毒。
这毒,的确很不一般,就连他都没看出来。
她今夜会发病……
几个月了,她倒是吐血昏迷过好几次。
温景说的发病,会是同之前那般么?
若熬不过来,是几个意思?
可她已是别人的人,而他也娶妻,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再去管别人的事。
可一想到那个柔弱不堪的姑娘,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耿直爽快,就一直盘旋在脑海。
还有她力不从心,也要冲过来救他的模样……
高韵的心,慢慢地开始控制不住,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听下人说,我们的新郎官还不打算休息?”
一抹严肃的声音,激起了高韵刻在骨子里的惧意。
高若柳儿踏着夜色匆匆朝他的院子而来。
高韵急忙收起石桌上的东西,起身迎接,“婆婆。”
“洞房花烛夜,你把新媳妇独自晾在新房,这就是高家的教养?”高若柳儿厉声斥道。
高韵面无表情冲她作揖,“孙儿喝多了酒,恐神志不清,怕惹了书兰生厌,便坐在外头醒醒酒再进去。”
高若柳儿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后者立马地上一碗黄汤。
“这是醒酒汤,喝了就进去。”
看了看那还飘着热气的汤,高韵抿了抿唇,接过一饮而尽,“婆婆早些休息,孙儿先回房了。”
高若柳儿只是瞥了她一眼,领着嬷嬷转身就走。
“呵呵~”高韵苦笑。
他生来就被婆婆看中,自小跟在她身边,不管在哪,他的言行举止,都要率先考虑高家的颜面,还有规矩。
可这些看不见的东西,一直以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喜欢路清那样自在的女子,很多时候,也羡慕顾西风。
没有家族的束缚,也不用管什么荣誉,只管做自己的事,爱喜欢的姑娘。
喝了醒酒汤,高韵反而更醉了。
婆婆给他相看的那个温柔端庄的女子,还坐在大红喜被铺的婚床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进来时,她的手忽然握紧,高韵都要以为,眼前这个蒙着红盖头的,不是活人。
关了门,高韵就坐在八仙桌旁,端起酒杯又喝起酒来。
向书兰的心都要蹦出来了,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新郎官掀盖头。
她好奇地撩开一角,扫视着屋子,看到高韵时,猛地又将盖头放了下去。
过了好久,高韵才起身,来至她跟前,直接用手撩起盖头。
盖头下那张脸,可谓是国色天香,可他看着,却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
“你吃饭没?”思量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同她说第一句话。
女子摇了摇头。
高韵蹙起眉头,“这么大的房子,就无一人给你送饭来?”琇書網
女子抿着唇,抬眼望着他。
说亲那日,她就见过他了,虽是外面长大,可气质和才学完全不输京城的富家子弟,她一眼便瞧上了。
此刻,听到他的关怀,她娇羞地低头,“他们说,要新郎官掀了盖头,方能动身。”
高韵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其实,这姑娘很好,只是……
他忽然转身,“你等着,我去叫人给你端吃的来。”
“嗯!”喜服的衬托下,那白里透红的脸,更显得娇羞了。
高韵走到门边,忽然顿住脚,看了看身上这一身红,似血一般,让他心里直发毛。
他转身回屋,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常穿的白衣,说了一声,去叫人备饭就走了。
只是,这一夜,没再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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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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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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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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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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