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你,不是跟你打架的。”范柏林虽说如此,何帅却从他眼里看到憎恶。
“那你也不是来恭喜我的。我门前这块地方,谁爱来谁来,我也管不着。你要是有事就说事。”
范柏林双手攥起拳头,何帅知道他有话说,就坦然盯着他双眼,反倒让范柏林有点心里发毛。
半晌,范柏林才鼓足勇气:“我……是来跟你谈判的。”
何帅淡然一笑:“那进来说吧。”
范柏林可是豁出面子说出的这句话,已经做好被何帅奚落的准备,哪知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竟然像个长者般。www.xiumb.com
何帅开好门,范柏林才回过味,忙快步进屋。
何帅办公桌上,摆着那宝兴送的几样工艺品,小巧精致,足以见其主人的品味和为人。
“说吧,啥事,犯法的可别指望我。”沙发上,何帅开门见山。
范柏林双手紧扣,眉头紧皱,焦虑不安,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就相当于跟何帅低头,他心有不甘!
“没事了……”他起身想走,眼前又浮现孟钊那副鄙夷的嘴脸。
两人相较,范柏林竟然觉得何帅更好相处一点,就算给自己难堪,也不过点到为止,不会骂出“有人生没人养”那样难听的话。
“大丈夫能屈能伸。”范柏林在心中告诫自己,又慢慢坐下,低声试探何帅:“这批货的确是孟钊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但是我偶尔得知这件事,就跟他设圈套摆了你一刀。”
何帅冷笑了下:“你倒挺会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你今儿来的意思,不会是让我把这批货收了吧?”
既然自己这张脸已经豁出去,范柏林索性一豁到底,硬着头皮点点头:“我找人打听了,现在严打,那个代理局长也不好惹,你要是愿意帮这个忙——”
屋里静悄悄,何帅静静地等着他说。
范柏林想了想,咬咬牙开出条件:“这批货我自己赔,你给一半儿的钱就行。”
一半?那可是上万不止。
其实,无论范柏林来不来找他,何帅也会想办法收了这批货,那宝兴那边已经在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范柏林竟然真沉不住气。
前世,他似乎也是跟钱小拿一路的,只不过后来钱小拿出国,他还留在源县,干些灰不溜秋地买卖,也是有些手段的人。
“余下的钱你自己出?”何帅问。
范柏林点点头:“跟钱小拿无关。”
何帅大笑起来:“这我可不敢啊。虽然是你们先摆我一刀,可举报你们确实是我干的,现在再让我占你便宜——我怕日后你会连本带息找补回来。哈哈哈……我不敢,我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咱俩最多就是扯平,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范柏林预感事情并不容易——何帅的思路太清晰,利弊都说了,自己如今里都不是人。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
何帅接起来,原来是孟钊打来的。
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多少也得做点工作,万一钱大拿那边没有好消息,又要回来骂他不作为,管他成与不成,先把事做了再说。
他也是来求何帅承认这批货的。
“你当法律法规是摆样子的,你说是谁的货就是谁的货?”何帅对孟钊的气,可比范柏林多。
电话挂断,范柏林已经猜到结果,打算起身告别。
见他没了之前的嚣张,何帅还有些意外,原来他也不是钱小拿那样的二百五,也是会审视利弊,能屈能伸的。
但无疑,他的能屈能伸,是在做狗腿子中练就的,对主子倒是忠心。
何帅给范柏林开门,顺便问:“看你长得这么高大,小时候营养不错,家里条件不会太差,怎么混到给钱小拿……”
范柏林瞧着何帅不屑一顾:“如果我爸还在世,我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这么说,你爸还挺有权有势的。”
范柏林再次斜眼看何帅,眼眶微红:“我爸跟钱叔交情不错,是原来糖厂一把手,我爷原来是银行行长。”
何帅哦了一声:“建国前的银行行长吧?”
“那又怎样?!”范柏林有些愤怒地反问。
“不怎样,只能说明你家成分不好。可是,方便面厂不就是糖厂的附属企业吗?怎么,他们也没给你点便利,还让你出来求我?明显不把你当回事啊。”
范柏林暗暗握紧拳头,情绪有些激动:“谁特么稀罕!”
何帅回忆,糖厂已经去世的一把手,似乎只有上次在迎宾楼吃饭时大伙儿议论的那个“王厂长”年龄能跟范柏林父亲对上,可姓又对不上。
差不多半个源县的人都知道,王厂长是好人,正派,给糖厂员工谋了不少福利。
范柏林稍微平静些,正往外走,却听何帅又发问:
“该不会你父亲是王厂长吧?姓也对不上啊。”
话落,只见范柏林高大的身形遮住门,由于门框偏矮的缘故,他的头也微微低下。
“是,我妈改嫁了。”范柏林转过身来,怒目何帅:“现在你满意了吗?”
何帅简单分析了下,他的愤怒该是来自于抛弃父姓的耻辱,所以他宁愿大伙儿都叫他“魁哥”,范柏林这个大名倒少有人知道。
何帅思量,如果他父亲还在,他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活在钱家父子的施舍下,做个小混混,实在是窝囊。
“呵呵,魁哥,这事你也别太着急。现在都知道我是受害者,我没办法去接这批货。不过我有个朋友,他已经准备接手了,你可以联系他。”
何帅说着,返回办公室。
范柏林只觉脑子里乱哄哄,他疑惑的是,何帅竟然喊他“魁哥”。
何帅递上那宝兴的电话:“这本来是我上家,你跟他联系吧。他这人做事干净,不喜欢跟不干净的人打交道。你要是非得帮钱小拿背这黑锅,恐怕在他那不能太顺利,不过可以试试。”
范柏林接过纸条,疑惑地望着何帅:“那你为什么……帮我?”
“不为什么,王厂长是好人。我妈是糖厂员工,以前回家总念叨。”何帅直言:“你要想对得起你爹,就做点干净的事,钱家父子早晚甩更大的锅给你。”
范柏林自然知道钱家父子为人。
他也没谢何帅,拿了纸条就离开。
何帅望着他壮硕的背景,心中有些不快:这个年代就是如此,一个正常城市家庭如果失去男劳力,只有一个妇女带着孩子,那日子可就太难过了。
一抹讽刺的笑在何帅嘴角转瞬即逝:哪个年代不是如此呢?
转回办公室,何帅把玩那些蜜蜡摆件沉思。
他能帮范柏林的也就到这儿,那宝兴是个极其有思想的人,他愿不愿意在收这批方便面的时候,顺便捞一捞这小混混,就全看范柏林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他是不会再替他说什么,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唯有时间能证明。在得到结果之前,谁又愿意花精力在一个渣渣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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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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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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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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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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