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哥你认识吗?”何帅坐在炕沿,火炕冰凉。
马三盯着何帅看,随后摇摇头:“听说过而已,我吹的牛逼多了去了,没一句是真的。”
何帅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也不见得。”
顿了顿,何帅继续:“你跟陈铭怎么认识的?”
马三头也不抬,懒懒地坐在破木头凳子上:“偶然认识的——也算不上认识,最多是——怎么说呢,朋友?”
忽然,马三抬头呵呵地一笑,赤果果地挑衅。
何帅环顾这小破房子,炕琴柜里都是空的,最象样的东西就是墙上的两长黑白遗像。
“你是真能吹牛逼啊。”何帅感叹了一句。
马三垂眸,漫不经心:“对,可你拿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何帅点头:“我那你当然没办法,老冯总有办法吧?陈铭也有都是办法吧?或者我跟陈铭说我见过你,跟你聊过,你猜他会怎样?”
何帅说着起身,背影冲着马三时,从破门上的玻璃中,何帅看到他的慌乱。
“啥事,你直说。”马三冷冷地说。
如果不去留意他的神情,这句话简直淡定无比。
有些问题在何帅心中已经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答案。
这是个老油条,他知道的,远比赵淼看到的多得多。
“你骗我兄弟去云南,这笔账咱还没算呢。”
“哼,我真应该狠心点,直接把他扔去边境,还能多赚点,也不至于惹祸上身。”
何帅转过身,打量这个说着狠话的小个子,形象渐渐就丰满起来。
“呵呵,那我该谢谢你。”说话间,何帅带出一抹笑意:“既然你也不想多聊,那我就回去了,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哼,人不坏死的快,人不损站不稳!”马三音量不大,话却格外地狠,只不过,他的狠并未让何帅有一丝回头的意思。
不值得。
何帅迈大步离开,这个破落的院子和院子里的废物,让他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从这里离开,就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马三一定很恨自己,魁哥也恨地他牙痒痒,这俩人要是打起来,该是谁赢呢?
一月一号,元旦的微薄气氛已淡,处处都悄然挂出春节的物件儿,让人莫名安心。
何帅放假在家,正在跟肚子里的宝宝唠嗑,电话就不识趣地响起来。
褚建国兴奋地传来消息,说他们元旦都没休息,第一批鞋子已经下生产线,专程派人过来送样品。
“靠,你们不休息也不让我休息!”何帅嘟嘟囔囔,跟孔炳宗借车去接保城来人。
风尘仆仆地俩人,从松江火车站下车,见何帅站在风中接站,激动地说话都结结巴巴。
回到源县,何帅先请俩人吃饱暖身,才带到办公室谈正事。
仓库里,何帅订购的鞋盒也已经到位。
赵淼手脚麻利地在仓库拼装了几个鞋盒。
那鞋盒色彩鲜艳,纸壳也足够硬实,很抓人眼球。
其实,鞋盒的底稿就是苏媛媛所作,何帅是怎么看怎么爱。
当劳保厂的人把他们心心念念的鞋子摆在何帅面前时,何帅正眼都没看,让他们很受打击。
而当苏大国拿来几个鞋盒,把这几双鞋子放进去后,这俩人又瞪大了双眼。
“这鞋盒子……也不便宜吧?”
“不过把鞋放进去,立马显得高级了。”
何帅笑眯眯地看着俩人:“体会一下,把鞋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心情。”
两人这才领悟,试过之后,不得不说这个过程当真很享受。
一想起他们厂的解放鞋,都是一双双挤挤挨挨地压扁放进一个大箱子里,这两双帆布鞋那简直就是白雪公主丢失的那双。
两人捧着鞋来,押运鞋盒回去,褚建国又给何帅来电话表达自己的敬佩之意,夸赞之词让何帅都觉得很过分,何帅禁不住怀疑,褚建国这不太灵光的脑袋,混到厂长的位子,应该都是拍马屁拍来的。
给鞋加包装,本来就是再简单不过的流程,第一批鞋子很快就做好上市场的准备。
何帅心情极好,琢麽挑个好日子去感谢含饴弄孙的郑老,而褚建国则如同追命三郎,一天两三个电话地过来问何帅,愿不愿意跟他签华北市场的销售合同。
何帅自然愿意这种省心省力的方式,但他对整个华北市场冬季对板鞋的接受能力始终持否定态度,哪怕褚建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也没动心。
第一批货,自然要打出名声,怎可淹没在已经穿棉鞋的寒冷地区?
何帅在等洪远邦的电话。
洪远邦收到样品,前后还没有半小时,就给何帅来了电话:
“有多少我都要了,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给个好价格了啦!”
“谢谢、谢谢,价格能商量,但是不能贴牌销售,我不做你们的代工厂。”
“哈哈哈,我就喜欢跟你这样有远见的人打交道。贴牌我宁可少赚点,让利给你;但既然你要求,那咱就写进协议,你就少挣点。”
“没毛病,合作愉快……”
第一次合作,而且是私营企业的合作,何帅没提,洪远邦也自觉地没押货款。
洪远邦十分珍惜跟何帅的合作机会,太懂得何帅这批鞋的分量;二来他深知创业不易,刚开张的第一单买卖,总有些说法,尤其忌讳压货款。wWW.ΧìǔΜЬ.CǒΜ
几天的功夫,爱媛商贸公司的账面上就开始进进出出,而洪远邦那边的反馈也非常好,跟何帅说有多少要多少,还问何帅要不要考虑联手做对外贸易。
此时正是外贸做大蛋糕的时候,哪个不想去分杯羹。
何帅自然想做。
他这边答应洪远邦从香港出货,那边询问洪远邦,是否认识做对苏贸易的人。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个人都懂的这道理,聪明的,都愿意成人之美。
“你的眼光可真不俗啊……”洪远邦夸赞,将自己在松江认识的对俄贸易商人介绍给何帅。
这就是朋友多了路好走,无论关里关外,南方北方。
做外贸,自然要比内销要求高许多,洪远邦不停地给何帅传真改进细节,何帅忙地焦头烂额,甚至家里都放了传真机,时常大半夜起来看传真。
苏媛媛知道何帅忙,可无论何帅多累,只要见到苏媛媛,他立刻就会咧嘴一笑,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神奇力量。
外贸货细节敲定那天,何帅就剩等洪远邦邮合同过来,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办公室沙发上,他沉沉地睡去。
沈会计做好账簿,嘴角噙笑,感叹自己这一步当真是走对了,就连他家老朱在一中的家属房,都在何帅对卫书记的施压下给解决了,而何帅也当着卫书记面销毁了磁带,总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沈会计跟苏大国打过招呼后离开,苏大国亲眼见妹夫没日没夜地辛苦,也不忍心打扰他难得的休息。
种子公司是临街的,这会儿外面传来沉闷的突突突声,像是一辆破拖拉机开到房子根儿,苏大国急忙出门去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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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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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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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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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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