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来龙省,本也不是特意为当托儿而来。
他在建叁江农场的哥哥,是想给他些大豆项目,否则绝不会为这点事花这么多路费。
既然来了,能帮侄子压下这事,总比招租之事更重要。
管他租给谁,那是他的运气,与陈铭本来就没关系。
想到这儿,陈潮生示意跟庞丽巧换座位,挨着何帅,说要把底价告诉何帅。
陈潮生为人谨慎,说话滴水不露,何帅也暗暗佩服,如果不是因为他好色,今儿这事他还真不好办。
说来说去,何帅总算听懂了,他说的底价是“三万五”。
何帅嗤笑:“剩下的当你回扣啊?”
陈潮生白何帅一眼:“是叁年!你刚才没仔细听吗?”
既然已经打听到,何帅索性给这俩人创造条件,起身去了单独坐着那竞租者旁边。
这人是特意从保城来的,紧紧抱着自己皮包,想必里面是现金或者支票。
“哥们,刚才上面说这是三年的租金了吗?”
这人诧异地看着何帅,见前后没人,忽然点点头:“说了,陈局长讲话之后,那个秘书提了一句。”
“这么高的价格,没诚意啊。”何帅疑惑。
“谁说不是,大老远跑来,听他在这过家家,要不是我哥要我来,我才不来呢。”
何帅有些惊讶,但故作镇定地问:“你是劳保厂家属?”
“对啊,储厂长是我哥。”这人打着呵欠,看上去跟褚建国一样的自我感觉良好。
何帅叹口气:“那我劝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其实这招租都内定了,今儿拍不成。”
“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你看这有诚意吗?你看那人……那华侨,他旁边的就是机关办公室主任,人家那是外资,咱就跟着走走形式。”
褚建国弟弟不是傻子,刚才被许依琳采访时,他还是非常认真地说了很多,此时他人生地不熟,唯一想到的就是许依琳,便起身朝门口过去。
门口,许依琳听来人问她那华侨旁边的可是办公室主任,许依琳点头:“对啊,是庞姐,刚升办公室主任。”
听许依琳这么一说,褚建国这弟弟登时就失去兴趣,转身离开会场,想着赶最近的火车回家去,可不在这挨冻了。
价格降到五万时,全场还是跟之前一样。
大伙儿继续嗑瓜子唠嗑,没一点紧迫感。
台下的人还在交头接耳时,却一只手高高举起来,就像鹤立鸡群。
这个来自松江的竞租者,令其余的人十分震惊,包括陈潮生,他得到的消息确确实实是三万五。
看来不用自己出手了。
一丝笑意在魏锋嘴角,又飞快地消失。
大伙儿议论纷纷:
“这人是傻子吗?”
“这租金也太高了。”
“三年一次付清,敛钱呢!”
大伙议论归议论,却没人跟着举手。
陈铭皱了皱眉,这竞租大会简直像一群人看台上的人耍猴,很想快点结束,便开口道:“这位同志愿意以五万元叁年的价格租这条生产线?”
这人点头。
何帅警觉,发觉事情不对。再看魏锋那按兵不动的模样,必然是对这事了如指掌。
这人,或者根本就是他安排的!
就在大伙儿不可思议地嘘声爆发出来时,何帅忽然也举起手:“我也要租!“
见此情形,魏锋换上一副笑容:“看来我们的生产线很抢手啊,还有没有人竞争啦?”
说话间,他特意看向摄影记者的镜头。
镜头转向台下,众人纷纷看向何帅。
这时候,那个竞租者忽然起身,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就不跟年轻人竞争了,让给你好了,小同志去签合同吧。”
说完,他就在众人目光中扬长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就连陈铭都紧皱着眉头,不解其意。
如今,只有何帅还站在众人之间,孤零零地异常突出。
不一会儿,大伙儿都醒悟过来,这人是个托儿!
急于获得生产线的何帅,此时成了麻纺厂的钓的大肥鱼。
陈铭蹙眉望向一旁的魏锋,心里把他祖宗八辈问候个遍,而看热闹的人则替何帅捏了把汗。
这条生产线对何帅来讲,可是他商业生涯“一鼓作气”的意义。
魏锋喜形于色,眉眼间对何帅的挑衅丝毫不隐瞒。
“这位小同志,好胆识、好魄力!快上来签字吧。”
台下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候,角落里的荣茂忽然举手:“公平竞争,我也要租。”
一众“等着吃席”的人,忽然醒悟过来,争先恐后地举起手来:
“这也太便宜了,我租!”
“五万我要了,现在拍钱!”
“三年才五万,这不是白给的嘛,租给我……”
如此呼声一片,出乎所有人意料,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嗑瓜子唠嗑那些人吗?
此时,他们一个个正气凛然,积极踊跃,像捡了大便宜。
这……
魏锋拿过话筒:“既然大家都想要,那我们就按照举手先后顺序,请这位最先举手的小同志上台,大家鼓掌。”
何帅没动弹,台上的魏锋再次喊道:“那位同志,过来合照签合同吧,电视台的记者还要采访你呢!”
何帅仰头,中气十足地朝台上喊:“我反悔了!”
说完,他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刹那间,会场一片死寂。
何帅春光满面,荣茂面露喜色,庞丽巧一双眼睛翻来翻去,无奈地叹口气。
会场寂静片刻,不知道哪个带头,大伙儿忽然鼓起掌来,还有不少麻纺厂看热闹的工友,甚至吹起口哨起哄。
“骗人的!”
“刚才那个是托儿!”
“好样儿的,把托儿给骗走了!”
“麻纺厂暗箱操作!”
台上的魏锋霎时就慌了。
他们虽然打听到何帅贷到了款,而且对这条生产线势在必得,却没想到他会用“偷鸡“的办法,硬生生把托儿给骗走,还令场面闹到这样无法控制的地步。
电视台,机关办公室的人都在,这场破罐子破摔的戏,还得继续下去。
对于何帅来讲,他既没付保证金,此时也没什么信用记录的东西,这么一诈,简直是替所有竞租者除害。
陈铭狠狠瞪了眼魏锋一眼。
秘书拿过话筒:“刚刚举手的还有哪位?”
刹那,所有人都摇头:“我也反悔了!”
陈铭给陈潮生使了眼色,意思这事不要再参与了。www.xiumb.com
魏锋这操作,无异于狠狠打县机关的脸。
陈铭镇定地拿过话筒:“大家安静,竞租继续进行。如果再遇到反悔、起哄的情况,一律取消竞租资格。”
无奈,价格只好继续往下降,当降到三万五时,终于有人举手,何帅也在其中。
魏锋还要发言,被陈铭夺过话筒:“接下来要考核大家资质,不以举手先后顺序为准。”
话音刚落,唰唰唰,孔炳宗等人又把手举起来。
陈铭叹口气,靠在椅背上,将话筒摔在魏锋面前。
太特么儿戏了!
魏锋已经彻底乱了阵脚。
这些人他并不熟悉,如果盲目租出去,会带来许多风险。
比如利用生产线造假、生产违规违禁品,或者不及时对生产线进行维护,导致生产线出现不可逆的损耗等……
稳中求生存,才是他的座右铭,他还要保住自己的清誉,一步步将麻纺厂收入囊中的。
见台上没了动静,底下的人开始质问。
这时候,王茂江过来跟魏锋耳语,魏锋看王茂江后,又拿起话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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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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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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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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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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