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喜欢酒桌谈事的人,茅台那么显眼,大伙儿都瞪大眼睛点头。
这茅台,代表的绝不是价格,而是别人对自己的尊重。
这,就是酒桌最高荣耀啊。
既如此,自己也不能端着架子,否则要被人磕碜死。
“说吧,咱来都来了。”
“别说啥面子不面子,诚意咱绝对看出来了。”
“做买卖不就那么回事吗,你帮帮我,我帮帮你。”
无论哪个年代,东北人的豪爽都是深入骨髓的。
何帅着实有些激动。乡音缭绕,像一只巨大的手掌,让他感受到踏实的厚重感,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麻纺厂上新闻的事,大伙儿都有所耳闻,至于其中细节,有爱打听的,也听过一些是非流言,如今听当事人证实,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细想,国营厂不愿抗风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有人点头,也有发牢骚的,他们这些个体业者,许多对关内关外的大环境太了解了。
“这事儿可太正常了,哪个厂领导不想着自己捞?干点事儿推三阻四,瞅着就烦。”
“也别这么说,糖厂王厂长触电没了,他可是个好厂子,孩子才七八岁。”
“像王厂长那样的有几个?咱这也就这样了,人家关里是春风,咱们关外是抽风!能干就干,别惯着他,咱支持你!”
“就是,咱这还算好的呢,我老家沿寿县的,那边更绝,摆摊都不让,要不咋是全国贫困县呢!”
大伙儿说着说着,话就多了起来,天南海北无所不有。
孔炳宗咳了两声,端起酒杯:“在座的都是实在朋友,都是行业头子,我和小弟的关系大伙儿也知道,咱一块儿堆儿努把力,帮小兄弟把事业搞起来!”
茅台都倒进了酒杯,各个都举起杯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
孔炳宗见事情跟自己预料的一样,笑地很欣慰;重生的何帅低估了这群老爷们的豪爽,他不止一次地感谢各位,都被孔炳宗大手一挥按下:“拿咱当哥不?瞎客气啥!”
在座的也都拿出长辈的架势,零零散散地给何帅出主意,聊到做买卖,这些爆发户、个体户各个都有些感触,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何帅。
虽然很多问题何帅都清楚,还是很感激这些人的慷慨相授,毕竟前世这时候的他,只是比混混多份工作的混混而已。
小县城做买卖的人,都过得十分惬意,这一顿酒过后,大伙跟何帅就算老熟人了,各自回去简单准备,按时把材料送到麻纺厂招租委员会。
眼看就要公开招租大会,之前一共也没有三人报名,突然来这么多本地“有钱人”,秘书急忙把这好消息告诉陈铭。
陈铭端着保温杯,眯着眼睛轻蔑一笑:“好奇凑热闹的罢了,这小破县城一个真正有钱的都没有——哪有南方人那股子闯劲儿和吃苦的劲头?!”
秘书不知说什么是好,这祖籍福建的局长从来都没瞧得起过源县人。
魏锋跟陈铭打听,听说这事后,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好奇心,偷偷打开卷宗查看材料。
竞租的人,果然各个都是有些实力的,魏锋心中暗自高兴。
这也算不枉费他一片苦心,在源县大肆宣传,终于有如此之多的竞租者前来。
这样一来,何帅能承租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而租金说必定还能涨一些。
竞租那天终于到来,麻纺厂甚至还插了彩旗。
陈铭问副县长是否前去,副县长脑袋晃地像个拨浪鼓:“马上要创城,这几天都要去市里开会,我倒是想去,可不想去市里面挨骂。”
创城,就是创建文明城市的简称,可是检验一个小县城的重要指标。
作为号称“龙省第一县”的源县,工业资源丰富,创城也势在必得——也是松江市对下辖县创城最在意的县,跟一百五十公里外沿寿县的穷,那可是鲜明对比。
招租大会按时在麻纺厂大会议室召开。
主席台上,一溜坐着陈铭、陈铭秘书、魏锋、郑德胜等人。
最终拍板的当然是陈铭,而魏锋和郑德胜则是提供参考意见的,可以说也是举足轻重。
县里电视台跟拍,机器早早就架好,记者也是台柱子许依琳。
正值隆冬,许依琳身着米黄格子毛呢裙,实在是源县的稀罕景,不少人窃窃私语,这就叫“美丽冻人”。
许依琳在门口位置,但凡有竞租者进来,她都会上前采访一番。
荣茂由于行动不便,早早就入场了,没有接受采访;而孔炳宗那些人,要么摆手拒绝,要么敷衍,许依琳都觉得没劲,采访时眼睛也直往门口看。
源县这些竞租者既不严肃、也不拘谨,各个都夹个小皮包,说说笑笑地在自己位置落座,隔着个人还能聊上几句。
这会儿,陈铭找来的托儿,他的小叔陈潮生正站在门口,不一会儿就皱起眉头。琇書網
许依琳一见这人一身西装、板正的毛呢大衣,还有张明敏那样的围巾,立刻就过去采访。
陈潮生五十多岁,浑身都是商人的精明,以及海外游子对这个地方的嫌弃。
看看那些叽叽喳喳的男人,哪有个商人模样?全都是暴发户,倒卖煤炭和石油的暴发户!
再看这女记者,呵呵,身穿巴宝莉格子的裙子,恐怕她连巴宝莉是什么都没听过,这一身仿品也是够寒碜的。
许依琳忽闪着大眼睛递上话筒,陈潮生友好地微笑,但是一言不发地摇头。
许依琳疑惑地又说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陈潮生依旧摇头,之后用别嘴的中文说:“偶粗声在海外……不太会讲国语了啦……”
许依琳皱眉分析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说的是“出生在海外”,便怅然地指了指位置,放弃这个“大鱼”的采访。
陈潮生点头致谢,这时候,何帅从外面进来,由于天冷,端着的两只手都塞进军大衣袖筒,微微缩着肩就进来了。
陈潮生前面的路被抬桌子的人挡住,他瞥了眼何帅,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还掏出块帕子捂住口鼻。
何帅自己都闻到身上那股子呛人的机油味,这是因为他刚刚被韩大志给请去车间,检修了一台罢工的机器。
百无聊赖的许依琳瞬间两眼放光,而何帅瞧着一干“长辈”兄弟都到了,乐呵呵地想过去,却被许依琳伸手拉住衣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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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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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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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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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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