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喝了补补,可不给那帮孙子!”
这是破罐子破摔?何帅可还想着把这些拎回去给媳妇呢。
八点半,两人又来到保城劳保厂,两手空空。
办公室里,劳保厂生产主任和厂长都一身西装大背头,派头十足。
劳保厂厂长褚建国,听说昨儿送礼又被拎回去、还顺走半包烟,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表面客客气气,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合同,任凭郑德胜如何求情,他都用软话应付,一点也不松口。
厂长和厂长的对话,就像皇上和丐帮帮主,十分钟不到就陷入僵局。
郑德胜性情耿直,这一番下来,就已经气地闷头抽烟,脏话都卡在嗓子眼儿蓄势待发。
事实摆在眼前,源县麻纺厂不要说晚交货三天,就是晚交货半个月,也一点不耽误劳保厂生产。
然而,用合同说话,被劳保厂说成“跟南方学习的先进管理经验”。
第二根烟抽一半,被郑德胜用粗糙的手指头生生掐灭。
他给何帅使了个眼色。
褚建国审视对面的何帅,丝毫没在意,只轻轻一笑。
一个一身劳动布的毛头小子,还想在他的龙宫兴风作浪?
何帅感慨地整理下衣领,说:“褚厂长,我临时想到还有些事,可以借你们电话一用吗?”
褚建国连忙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啊,随便用,随便用——生产再紧张,也不差几个电话费和……呵呵,半包烟。”
郑德胜白了褚建国一眼。
何帅拿出洪远邦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接通后,那边问何帅找哪位。
“洪老板,松江秋展他从我们厂订货,当时我们没有足够的货,现在匀出来了,外贸牛货,够一车皮,随时可以发车。”
对方一怔。
老板出差还没回来,但是的确交待跟源县麻纺厂有一笔交易,他们这边正在请工程师改进印花机器,忙碌地很。
“对,是有这事!麻烦请您稍等,我跟我们老板确认一下。”对方语气十分客气,电话旁的褚建国和郑德胜都听地清清楚楚。
挂掉电话,何帅长吁口气,缓缓坐下,抻了抻苏媛媛精心给他补地袖口。
郑德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眯眯地起身,给褚建国等人散昨儿顺来的555:
“哈哈哈,这事闹的,你说我们的小业务员真不懂事,跑你们厂跟广东人谈生意,还用你们电话打长途,诶呀呀,电话费不便宜,中午我请客下馆子!吃海鲜!”
褚建国一脸黑,也没接烟:“一车皮?你们把货都给他们,拿什么给我们?”
何帅笑了下:“人家广东人有印花机器,把我们的亚麻布印上花,从香港装船,直接赚美元!。”
郑德胜接过话:“人家钱不缺,就缺货,不像有些人,缺d……东西太多,半包烟都记地清清楚楚。”
褚建国愈发黑脸,身子往前探,逼问道:“那老郑你的意思,宁可按合同赔款?!老魏知道吗?”
老魏,即麻纺厂正厂长兼临时书记魏锋,大蛀虫一个,前世用尽办法,硬是以“改制”的名义,两年后将麻纺厂变成他的私有。
何帅手掌啪一下拍在合同上:
“魏厂长不在国内。咱们按照合同,从今往后我们一匹布都没有,剩下的按照货款百分之三十赔付。”
三十?百分之三的预算都没有!
郑德胜心虚,一时间不敢出声,一双眼珠子左右乱转。
褚建国虽然看出郑德胜的心虚,可是何帅才是业务员,他刚才那通电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何帅目光坚定、充满威胁。
褚建国刚刚还悠然自得的目光一下子就愤恨起来,合同上的手不由地攥起拳头。
咣!
褚建国拳头砸在桌子上:“好,那就赔款吧!”
何帅笑嘻嘻大手一伸,讽笑道:“先把尾款给我结了,我就照价赔付!咱们按流程,一步一步来。”琇書網
解放鞋,帆布包,帐篷等都积压在仓库,压根销售不出去,劳保厂根本拿不出钱来。
“你……”褚建国愕然,手指何帅说不出话。
他的如意算盘全然落空,只怕高价聘请的法律顾问也没办法。
如果源县麻纺厂断货,他们也将停止生产,那么数目可观的国家扶持款,也将彻底与他们说拜拜。
老油条,总有老油条的二皮脸。
“那个小何同志,咱们再谈谈?”褚建国换笑脸:“咱去海鲜酒楼慢慢聊,烟随便抽!”
一整条烟被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不好意思,我们都是吃粗粮的胃,消化不了海鲜,咱就在这儿谈。”郑德胜扬起胖胖的下巴,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何帅,怎么自己以前单知道他爱耍小聪明,原来是大智如愚啊!
真人不露相!
接下来,谈判异常顺利,劳保厂不仅答应可以晚交货五日,就连两人当晚回程的火车票,他们都给买好了。
找了车站站长,硬是给挤出两张软卧!
临行,几个人一一握手,何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想要生存,就得想办法转型转产,不能干靠国家。去南方多学习,有好处,总比反腐严打蹲笆篱子强。”
褚建国一脸尴尬,哭不是哭的模样,笑又笑不出来。
郑德胜暗暗赞叹。
老何当年肯干肯出力,小何聪明又睿智,说出的话都不一般。
这可不仅适用于保城劳保厂,也适合源县麻纺厂,以及源县另外几个坐以待毙的国营大厂。
第二天,带着褚厂长送的大包小裹和两箱子海鲜,两人嘻嘻哈哈从松江火车站出站。
回到源县,郑德胜执意让何帅将大小包礼品带回去,说:“如果你不带回去,我还以为你明天就要过来跟我提辞职呢。”
何帅笑了笑,还是把几样适合老年人的补品硬塞给郑德胜。
锅炉厂家属楼楼下,见到何帅的人无不笑着打招呼:“小何行啊,上电视了!”
何帅琢麽,上个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世的自己也是省台新闻的常客。
回到自己家门前,何帅的心砰砰跳。
苏媛媛此时正在做什么?
她有没有干呕?
她这两天胃口好不好?
过得开不开心?
她、想没想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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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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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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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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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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