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南宝下马车时,已经是正午了。
织造司门口看门的衙差,也是认得她的。
一见下马车的是她,赶忙就迎了上来:“这不是四州织造的沈大人吗?您今儿个怎么得空来了?”
“有些事想要寻你们墨大人,墨大人可是在?”
看着这个衙差,沈南宝就淡然一笑。
一听这话,这衙差便道:“墨大人在呢,我这就去通传一声,还请沈大人里头稍等。”
“好,有劳了。”
既然是人在,也不怕今日这事儿办不了了。
沈南宝就淡淡点头,然后跟着这衙差一起,直接就进了这织造衙门的门。
等她被人请进衙门前厅,伺候的人奉了茶水上来。沈南宝则一边喝着,一边等人。
只是这半个时辰过去,依旧不见人来。
站在一旁的小蝶,就忍不住道:“姑娘,这个墨支庆的架子也太大了,竟叫您等这么久。看来呀,他这是故意的了!”
闻言,沈南宝就笑:“无碍,我倒要瞅瞅,他能叫我等到几时。”
她之前跟这个墨支庆不过只一面之缘,自谈不上有过节。
所以他今日之举,怕就是为着其它缘故了。
一种可能,是他们墨家跟随万家。知道自己这回给万家摆了一道,所以才出手为难,冲万家卖好。
一种可能,是这墨家老爷子本就在西京为官,想来当是兄长的手下。怕是兄长与其不对付,他这才心中有恨。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便随便拿捏撒气罢了。
而就在沈南宝想这些的时候,前厅那头,墨支庆这才匆匆前来。
一边走还一边道:“这衙门之中事务繁忙,叫沈大人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看人来了,沈南宝才微微起身。
扶手道:“墨大人客气了,您这官职在我之上。叫下官等一等,也是规矩之中不是。”
毕竟金大人升迁之后,身为这织造司二把手的他,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乾州织造司司大人。
虽然官阶也只在七品,但比起沈南宝却是要高上两阶的。
闻言,墨支庆就笑:“沈大人这话,可真是折煞本官了。本官只是这小小乾州的司大人,要跟沈大人这皇后娘娘亲点的仕女官相比,还是差些本事的。”
“就是不知沈大人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何指教?可是我这织造司管得不大好,所以金大人派了沈大人前来指教的?”
这话,可真真是阴阳怪气了。
沈南宝闻言,便笑起来:“金大人与我讲,说是四州四城的织造司,可就墨大人管得是最好的了。大人教下来的法子和规矩,你也是半分不差的执行的。下官可不敢僭越,来指导大人做事。”
她知道她叫织造司改了革,以往任职的官员都少了油水,必定心中憎恨于她。
这个墨支庆此举,也不足为奇。
“那既然不是为了衙门里的事儿,沈大人又是为了何事?”
见这小丫头气定神闲,无论他怎么出招,她都游刃有余的打太极,墨支庆脸上的笑容便淡了。
接着他便转身,坐进了一旁的主座之中。
见状,沈南宝这才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今日来,是为了私事。”
“之前金大人还在位时,许了织造司百分之十的买卖给我的天下绣庄。这两日我回去才知,这绣庄的手艺差强人意,叫大人很是不满意。”
“故而今日特来问问,这东西究竟差在何处?亦或是大人能否给个样板,我也好回去叫我庄子里头的绣娘,照着做便是!”
“呵呵。”
沈南宝果然是为这事而来的,墨支庆便笑了起来。
“原来沈大人今日来,是为这个呀。”
“本官也是为了沈大人的名声着想,怕旁人会觉得,你那绣坊是借你的光才得的买卖,故而对他们严苛些。”
“既然沈大人今日来了,我也明白沈大人的意思了。这往后我便对他们宽松些,你看如何?”
这话,她要真答应了。回头指定会被扣上一个,仗势欺人的帽子。
兄长在西京,也会被连累。
沈南宝便依旧笑:“墨大人对我的绣坊严苛,这是好事。你只需告诉他们何处不足,我自会叫他们改正。”
“若实在不成,我回四州之后会跟金大人请求四司评证。看看我绣坊里头的绣品,是否真的那般不如人意。若真是我沈家没有吃这碗饭的本事,我便主动放弃这乾州织造司百分之十的买卖!”
四司评证,便是请来四州辖下的另外三州织造司,一起来评定绣品的一种方式。
多用于对织造司下,供给绣品的商户给出的货品,来予以评定。
若是货品及格,便得到这稳定的供货机会。若是不及格,则再无吃官家饭的可能。
不过这可只限于还未跟织造师衙门签订供货文书的商户,像天下绣坊这样已经进贡的皇商,自然是不需要评证的。
所以一听这话,墨支庆可就变了脸色。
“哎呀,沈大人。你这就是动气了不是?您这绣坊的本事本大人是知道的,想来会出问题,也一定是下头的人消极怠工,回头你说说他们就是了。”xǐυmь.℃òm
“你们绣坊里头的手艺,那可是皇后娘娘都喜欢的。若是真要请四司评定,那这不是质疑皇后娘娘的眼光,叫大伙为难嘛!”
这一下,他倒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沈南宝便冷笑起来:“我的人会否消极怠工,我比大人更加清楚。想来是大人的眼光,更好过皇后娘娘,才会一再拒货。”
“既然如此,我沈南宝自然要讨个道理!”
“这……”若方才墨支庆只是想给沈南宝一个下马威,叫她以后消停些,莫要给他寻难处。
可现在一看,他才知道自个儿是闯了祸了。
墨支庆便是道:“沈大人啊,这事儿就算是本官的错好了。你且消消气,不必将事情闹得那么大。”
“毕竟我父在西京虽屈于秦大人之下,可是他也是当朝老臣了。就连秦大人,也要给我父几分薄面啊!”
他自己惹了她,眼瞧着压不下了,就把他家老爹给抬出来了。
沈南宝闻言,就很是认真地瞧着墨支庆。
“若是我兄长知道,这治下老臣忠心耿耿几十年,却养出个借故磋磨人的儿子来,还意对皇后娘娘不敬,又会怎样看待墨老大人了。”
“你……”
墨支庆本想仗着父亲为官颇久,叫沈南宝识趣一些。
却不想这小丫头却丝毫不给颜面,还拿他爹在西京的处境拿捏他,他自然是气变了脸色。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沈南宝便不愿再跟他多费口舌。
只是直接站起身来道:“四司评定在何时,我自会派人知会,大人且等着就是。”
讲完这话,沈南宝就直接拂袖离开。
这气得毫无反击之力的墨支庆,一巴掌就拍在桌上:“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那靠山都要倒了,还如此肆无忌惮。我倒要瞧瞧,你能嚣张到几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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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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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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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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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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