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暮寒在书房里出神时,卫影敲门之后走了进来。
晏暮寒看他,“何事?”
卫影道,“钱氏见到三小姐尸首之后没多久晕了过去,再醒来,便有些神志不清了,大抵是失心疯了。”
晏暮寒神色淡淡,看着有些萎靡,只道,“嗯,应该的。”
“还有……”卫影道,“陈氏回来后,没多久便自尽了。”
晏暮寒神色淡淡,没有言语,大抵是有所预料的。
卫影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陈氏的这个做法也可以理解。
卫影听说当年那小公子死后,家宅常有古怪之事发生,之后晏启盛便请了几个所谓道士来瞧了瞧,大夫说是那小公子的灵魂不散,充满怨念,只怕从此对晏大人的仕途都会有影响。
晏启盛是个心狠的,他硬生生地将那小公子从族谱中除名了,否则三小姐、四公子在家中的排名都要往后顺一位。
想来那之后,陈氏就对这所谓的夫君,断了情分吧。
但晏启盛入狱,她没有嘲讽,没有幸灾乐祸,想来也曾满心满眼的,喜欢过这个枕边人。
都是可怜人。
而这所有的悲剧,大抵全都来自于那个男人的风流成性、薄情寡义。
这些年,陈氏大抵就全靠着一股子恨意活着,如今算是大仇得报了,或许,她也是想陪伴那个夭折的孩子了。
但这都是旁人的事了,更让卫影担心的是。
卫影觉得主子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而这种沉寂的冷静才是叫人可怕的,谁知深处正酝酿着何种风暴。
“主子,魏姑娘她会没事的。”
提到乔岁,晏暮寒的目光终于有了些变化,“我知道。”
他目光沉冷,“后日便是钱氏行刑之日,盯紧了刑场。”
卫影愣神,“您的意思是,大公子他或许……”
他大抵知道晏清音此人凉薄冷漠,但是却忘记了,这人性子古怪,说不准真会到场观刑,卫影没等晏暮寒再开口便马上想明白了。
“属下清楚了,属下遵命。”
若明日能有机会将魏姑娘抢回来自然是最好的。
否则,主子心情不好,他们下头的人也不好过。
而且,卫影也不忍心让魏姑娘在那种龙潭虎穴待太久。
……
“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刑场?还要我也去?”
乔岁被带到了院子里,再次见到了那个面具男,但她并不知道这面具之下的人就是晏清音。
晏清音端正地坐着,看着她,有些疑惑。
“你不想去吗,我以为你很讨厌晏家人。”
乔岁盯紧了他,然而,还是那张丑的要命的鬼面具,她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也根本看不出他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在想什么。
乔岁道,“虽然我是不太喜欢晏家人,但是刑场那种太血腥了,这种画面我也不是很爱看,当然能不去就不去。”
乔岁说完,就感觉对方看着自己。
这是什么眼神?
半晌以后乔岁听到他说。
“不想看见那种画面,是因为你畏惧死亡么?”
乔岁不知道他什么脑回路。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畏惧死亡的好吗?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再次开了口,“‘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简单的道理,人总参不透,不过人总是想活的,谁都一样,各凭本事罢了。”
“胜者王,败者寇,在这强者为尊的世上,弱者死亡……就如从麻出油,从酪出酥,是新生才是。”
乔岁听着他的这一番言论不由微微皱眉。
所以他的逻辑是,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弱者死亡是解脱,是新生,好扭曲的观念。
晏清音看乔岁的神情,还是温和的。
“怎么了,看你这个样子,不太认同我的说法?”
乔岁摇摇头。
他从容道,“你可以不认同,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还挺想从别人的口中听一听反驳自己的话,他也想知道,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让暮寒如此看重。
乔岁,“……”
和一个绑匪讨论这种问题,实在诡异。
乔岁沉默,可晏清音却没有给她蒙混的机会,“说说看。”
乔岁不知道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
可在他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开口,“既然你想听我的看法,那说说也无妨。”
乔岁无心激怒他,只是就着他的问题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不否认这世上确实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能够顺应这些规则的人确实往往可以在残酷的世道过得如鱼得水。”
她顿了顿道,“但世事都不止一面,这世上有残酷,也有温情,一个不富裕的家庭养着一个身患重病的孩子,照你的意思,这孩子一个弱者,死去方为心生才是,但他们为这个孩子四处求医,只为了给她挣一线生机,每一个人都过得很辛苦,这家人蠢吗?他们敬畏生命,拼尽全力留下自己的家人,他们很幸福。”xǐυmь.℃òm
乔岁皱眉,“人的追求不同罢了,都是向死而生,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该死。”
眼前的人听完以后,笑了一声,“果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心里都是些美好的幻想。”
乔岁,“……”
大哥,您是过得有多不幸。
她早知道,人的观念不是几句话就会被改变的。
晏清音站起了身。
虽然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但是与他说几句话,他的心情还不错。
“好好休息吧,明日说不准可以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首辅大人,不过,也只是可以见见,我还不能把你放走。”
“我需要诱他过来,你说,有你这样的鱼饵,他会愿意上钩吗?”
这几日晏暮寒那边太安静了,不知道在筹谋些什么,所以晏清音才决定将这魏氏带出去,稍作试探,看看他会如何做。
自然,他也确实想,去送送他的……父亲和母亲,
乔岁没有开口。
她觉得这个人太自负了,他就不怕将他暴露在晏暮寒的眼前,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但是他既然自己不这么想,乔岁当然不会提醒他。
晏清音突然问,“如果他为了救你死了,你会难过吗?”
说什么的玩意儿呢,你死了晏暮寒都不会死。
乔岁在心里无声地回了一句,但是脸上半分情绪也没有外露。
她并不准备回答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毕竟自己先前才跟这人说她和晏暮寒的关系如何如何淡薄,她也不想一开口就把自己暴露了。
晏清音道,“真是倔脾气。”
乔岁无言。
但想到也许马上就能见到晏暮寒了,乔岁的心里还是有些期待。
这里的这些人都太古怪了,来来往往伺候的人,都像被什么控制了一般,可诡异了,除了这个面具男,就那个席卿还有点人味儿。
但这两个人也是不太正常的。
一个虽然和和气气,但总叫人觉得他有点精神疾病,另一个像有点自闭症在身上……
其他人眼里和所有动作,都带着些死气,乔岁觉得再这样待下去,她也快不正常了。
两厢一对比,她实在太想念月牙卫影他们了。
还有暮寒,不知道这样一群怪人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他,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对他做什么,不过,乔岁对晏暮寒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相信他一定能解决好这些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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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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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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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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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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