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她有没有可能认不出他来。
但事实证明,只要一眼她就知道那是谁。
他和以前比起来确实变化极大,一身官服穿在身上,气质便非同一般了起来,墨发束起,五官便更清晰。
和她料想的一样,越发妖孽了。
至于气质上,少年时期总有些许掩藏不了的桀骜与张扬都成了内敛,沉稳、持重,和她以前想象过的样子一模一样,上挑的眼尾略显几分邪气,只是气质有些森冷。
她僵了一瞬,但是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
但是——乔岁突然想起一件事。
魏如雪之前就是因为勾引他,所以被他杀的啊……
乔岁顿觉浑身发毛。
虽说估摸着无法像以前那样亲近,但是要是被他亲手杀死,那也挺让人难过的。
韩子透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晏暮寒和他的人似乎在看着这边。
他皱了皱眉,只想立刻、马上,把乔岁带走。
可当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晏暮寒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乔岁在这一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狂跳着。
因为眼前这一幕,她在闭眼前没多久还体验过,那时候送韩子透上马车,他们三个在分别前也是这样站着的。
可是等她眼睛一闭一睁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个原先比她高些的身量,更是拔高了,乔岁站在他们两个的旁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或许不止是因为这个。
不管这段时间对她而言是怎么转瞬怎么快,但是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实实在在的十年。
如今见面不相识不说,即便是有一日相认了,关系也注定是比过去淡漠了。
晏暮寒是瞧着韩子透的,他眉头微微蹙起,又一点点松开,语气带着轻嘲,“韩将军何时与我小娘相识了?”
二人换做平日里根本就不会说话,果然今日一说话便觉得刺耳,韩子透没回呛他什么,只是睁大了双眼看乔岁,“小娘?”
有一刹那,乔岁的脸都有些绿了,那神情,活像是吃到苍蝇了。
是了,她现在可不仅仅是晏清泽那小屁孩的小娘……
真是栓q了。
韩子透惊愕,“什么时候的事情?”
乔岁道,“大概,几日前?”
韩子透想起几天前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事。
只是他记得那进府的不是一个魏姓女子么,怎么变成了她……韩子透心里有诸多疑惑,但是因为晏暮寒在场,他不好询问。
韩子透又担心如果晏暮寒喊她小娘,那她便是……晏启盛的妾室。
但是那个时候,晏暮寒那爹就已经卧病在床了,所以他们陆大小姐应该还没有受过委屈。
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大概是她的神情太一言难尽,又或者是她现在的样子过于憋屈,韩子透看了她片刻,不厚道的笑了。
乔岁万万没有想到他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的嘴角都僵了。
只是还是趁着这个间隙,给他们两个人恭敬地行了礼,随后补了一句,“方才还要多谢韩将军相助。”
鬼知道韩子透看着她这装腔作势的样子,顿了顿,笑得更厉害了。
乔岁只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也快给他气笑了,但是碍于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她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卫影此刻就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而他唯一的感觉就像是……见鬼了似的。xiumb.com
韩将军是个豪爽的人,性子也很好这不错,只是在他主子面前,他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不可能如此失态。
又是因为这个魏氏?
她究竟是什么人?
乔岁能感觉到晏暮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是寒凉,她知道自己只要转头就必定会和他四目相对,所以她没有,就看着韩子透。
韩子透笑差不多了,对乔岁道,“方才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我差人送你和这丫头回去吧?”
晏暮寒就只是两眼静静地看着乔岁,看得乔岁紧张得头皮都麻了。
他说,“正好我亦准备回府看看父亲,与小娘一道,如何?”
乔岁觉得这句话问得十分诡异。
虽然迟疑,但最后还是咬咬牙应下了,“……那便多谢首辅大人了。”
韩子透皱了皱眉,乔岁悄悄看了他一眼,韩子透不知为何,瞬间便懂了她的心思,不再坚持了。
他张了张口,似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话想问,可最后还是全都一一咽了下去。
来日方长,无妨,无妨的。
没过一会儿,月牙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惊呼,“姑娘,快跑,有贼人!”
乔岁感动于她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护着她,叹息,“没事了,方才我们出来后便遇到韩将军,那两个恶贼已经跑了。”
月牙慢慢才反应过来周边的情况。
见她还在发愣,乔岁提醒她,“月牙,见到首辅大人和韩将军不得无礼。”
月牙这才慌慌张张地行礼和道谢。
而那旁的晏暮寒已经走到了前头,乔岁回头看了韩子透一眼。
韩子透目光复杂朝她一笑,乔岁眨了眨眼,结果一回头她差一点撞上晏暮寒,还好临时停得快。
乔岁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变化,从前孱瘦的少年,如今已经脱去了所有的稚气,高大到足够将她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乔岁这心情还真有些复杂。
还有就是,可真吓人。
乔岁和月牙进宫前便是坐的马车,本以为他们就算是同行,也是一人一辆马车,互不干扰。
可卫影前来道,对乔岁道,“为避免危险,大人请您同乘。”
乔岁马上道,“不,不危险。”哪里能有他那里危险?
但卫影目光冷淡,显然不是来与她商量的。
乔岁感觉到了深藏在其中的威胁,“……”
她最后还是在月牙的搀扶下,上了晏暮寒的马车。
当即乔岁就闻见了龙涎香的味道。
晏暮寒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乔岁迟疑地行了个礼,而他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僵。
大概是这里就只有他们二人,乔岁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的脚受了伤,双手搂着他的脖颈,靠在他的颈侧。
夜间他们促膝长谈,吃的那一碗甜丝丝的糖不甩。
那日中了吕氏下的药,抱着他又亲又咬又啃……
送走韩子透后,她轻声问他,能不能牵一牵他的手。
以及,最后的诀别。
与她而言,这些事仿佛就在前两天。
她紧紧地抿着唇,有些失神。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晏暮寒似乎也只当她不存在一般,许久之后,乔岁移开了时不时悄悄瞧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了马车的窗外。
也不想因为魏如雪前几天做的事祈求什么,只当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晏暮寒始终没动作,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懒得去揣度。
晏暮寒的目光微动,幽幽落在她身上……目光深邃幽远,让人难以猜测这目光下深藏的究竟是何种想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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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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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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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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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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