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司机有意忽略了他还是压根就没看到他,反正司机并没有提起安然带了一只猫上车的事情。
安然自己也不说。
她把钱包合上以后,放到腿上。
司机在看到安然钱包里头露出来的一大叠钞票时咂舌的表情被天道收进眼里,他轻轻蹭了蹭安然的腿。
“阿然,小心。”他说,“这个司机不对劲。”
安然腿动了动,手指指尖点着大腿,“我知道。”
从看到司机听她说完要去碧湾以后的反应,她就知道这司机有点心术不正。
也许不能说是真正的心术不正,可能顶多说上一句人之常情。
在市井里混迹久了以后,人难免会变成另一副模样。
原来就是如此,或者被浸染得如此,被幻境所迫如此。
能够坚持本真本性以礼待人的,本就不多。
她扭过头去,看车窗外如水流般快速滑过去的景象。
天色渐渐变暗,而车的速度却始终没有变慢,匀速行驶。
不知道变了多少次道,驶过了多少条路,安然一直一言不发。
霓虹灯光闪烁,在车窗上倒影出绮丽梦幻的光彩,衬得被浓重氛围充斥着的黑夜也热闹繁华了许多。
司机趁着堵车空出点时间的缝隙,状似不经意地对安然说:“这碧湾还是很远的,跟鹿鸣在新市的两头。”
安然接口,“我知道。”
所以她并没有催司机。
这是司机领会出来的意思。
他继续絮絮叨叨,好似开车开得无聊了随口就跟安然那么聊起来解闷似的。
“我本来也就在鹿鸣区周围跑跑,再远的地方我都不接的。
“你说要去碧湾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就不接你这单,可看你一个小姑娘怪可怜的,终归是没有狠下心来。”
司机讲,“本来到了这么个别人下班堵车的时间,我也要回家吃饭去了。”
“现在倒好,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还得被堵在这里。”
安然很是顺着他,“辛苦了。”
辛不辛苦还是两说,他要的可不是这么一句话。
司机心想,他要的是小姑娘手里那叠明晃晃的money。
既然小姑娘这么懂事,那么他向她钱包里多拿点辛苦费总不过分吧?
“没事,主要就是怕你一个小姑娘去碧湾路上远,不安全嘛。”司机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积淀了陈年暗渍的黄牙。
他顿了顿,像是很为安然着想似的,“就是这路远了,车费就免不了要花多了。”
安然回,“没事,我付的起。”
司机笑得爽朗,“你都住碧湾区了,那你肯定是付的起喽。”
前方堵着的车流疏散了开来,安然在的这辆车也再次提了速度。
天空不知怎么的,飘起了蒙蒙雨丝,落在玻璃上,把那光影晃得多了点晕。
夜色如墨,车辆疾驰,很快就变成了从跟随着大部队的车流,到了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么一辆车。
开着开着,周围的高楼大厦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前方是一片崎岖不平的地,高低起伏的影子在黑暗中静静立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莫名有着几分肃穆的凝重。
看起来好像是什么施工又被废弃的地方,显出几许荒凉。
雨有慢慢变大的趋势,滴滴答答的水珠砸在车顶上,发出点点声响。
那废弃的地方上,黑影被模糊在雨夜之中。
车前的大灯光线明亮,穿过密密层层的雨珠串成的帘,却仍旧不能照亮那影子的所在。
一望而去,就好像望进了永远出不来的黑暗之中。
有古怪。
她垂下头,和仰头望她的天道对视一眼。
“这是哪里?”安然问。
司机打开雨刮器,将前面落在车玻璃上的雨点刷走一遍又一遍。
外边小雨淅沥,却不影响他的心情。
司机哼着歌,回她,“这里啊,以前是一个公共公园,几年前市里规划把这公园拆了,拆到一半,忽然又停了,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要被拆除遭到废弃的公共公园。
是当年原主被金翠红抱走的那个公园吗?
安然心下多了几许好奇,便对司机说:“你就到这把我放下来吧。”
没料到她到了这里就要下车,司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降低了车速,再三确认,“这里吗?”
“对。”安然说,“我想下去走走。”
眼看着又要往上涨的钱就这么飞走了,司机很是不乐意。
他试图挽回安然的想法,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姑娘,不是我说,这里还没真正到碧湾别墅区呢。”
“而且。”他看着上下晃动的雨刮器,“这外边可还下着雨呢,看你这身子骨单薄的,别淋雨感冒了。”
安然不以为意,“离那里已经很近了,不是吗?”
“至于下雨嘛。”她看看前方。
雨珠一颗颗砸在玻璃上,溅出一朵朵花,很快又被两道横杆擦去。
“这点雨,不算什么。”安然笑笑,“我到时候看了走回去也就是了。”
司机心里着急,面上却不露,“说是近,其实也没有真正近到哪里去。”
“以前这公园没拆的时候,晚上人也挺多,现在你看这乌漆嘛黑大黑天的,前后左右也没什么人住,你一个人要遇上点什么事,喊谁都喊不来。”
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侧到隔栏处,神秘兮兮的,“你别说现在公园拆了有危险了,就算以前公园没拆的时候,那也出过事情。”
看他一脸要讲故事的架势,安然决定顺着他的意,“什么事情呢?”
司机翘起大拇指,往外头指了指,“就这儿,十几年前,出现过一个疯女人,一天天的就知道盯着别人家的小孩看,后来啊,还真有一个小孩不见了。”
“听说是在白天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带她妹妹来公园玩,就小姑娘抬头望个天这么一下子的功夫,那妹妹就没了,疯女人也跟着消失了。”
他说得夸张,可安然知道,这多半是事情传来传去变了样。
该说不说,她觉得这件事情就是在讲被抱走的原主。
安然心里一动,“你的意思是,那女人把小孩拐走了?”
司机耸耸肩,“那谁知道呢,警察查监控也查不出来,可是你说有这么巧的事情吗?一个孩子丢了,疯女人就不见了。”
“而且啊,丢的那个孩子,据说还是住你们那块儿的人的嘞。”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一个小孩就平白无故丢了,多危险哪。”司机问安然,“而且你想想,就连你们那里的人的孩子都在公园这丢了,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回来。”
他不再说话,仰头倒在皮椅上,双手环胸,意味深长地“啧啧”两声。
安然眼珠子转了几转,不为所动,但还是满怀礼貌地对着司机道谢。
“多谢提醒,不过,我就在这下车就好。”
对于原主丢失的这个公共公园,她不提起没遇到也就罢了,这遇到了,自然就要去瞧上一瞧,尽管公园可能早就没了十几年前的痕迹。
更何况,这废弃公园让她和天道都觉得有些许的不同寻常。
这扑面而来的某种气息,不像是这个小世界里该出现的。
司机见怎么说都留不住安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作罢。
他闷闷叹了口气,“行吧,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要下,我也没法拦你,那就下吧。”
说归说,车门却没有解锁的意思。
安然正欲开门,往外一推,却没推动。
她扭头看向司机。
司机仍旧懒散地往后倒在皮质座椅上,见安然望向他,道,“打不开?”
安然回应,“是的。”
“付钱呀。”他好声好气,“给钱了就开了。”
“好。”安然就拿起钱包,作势要打开数钱,“多少呢?”
“啧。”司机一只手不住地捏着下巴,眯起眼睛思考,“五百吧。”
安然捏住了钱包的口子,看向司机,“你说什么?”
波澜不惊的。
但司机却已经把这当作了小姑娘被惊到的表现。
他不慌不忙,口吻循循善诱,好似颇为通情达理,实则暗含着强买强卖的无赖。
“我当然知道,这钱吧,是贵了点。”
“但妹子呀,你想想。”司机话锋一转,“我本来是不打算接这单子的,就是看你一个人,好心想把你送过去,结果落得现在呢,饭也没吃上。”
“你说,我开过来都要这么久了,开回去时间肯定也不短,等我到家里,该多晚了?”
“你这钱,就当给我的小费呗。”
他咧嘴一笑,“反正你们住富人家的,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嘛,这五百块,对你们来说洒洒水的啦。”wWW.ΧìǔΜЬ.CǒΜ
话说到这份上,司机只觉得把人小姑娘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他眯眼一看,这小姑娘也坐在座位上,从刚才问完那句话以后就没有了动静,大概是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了。
司机想,反正她不给钱,他就不解锁。
她人走不了,最后还是得给他钱。
脑海里晃过那包里鼓鼓囊囊的一摞钱,司机的心就热了起来。
这些有钱人哪,真是的,生个孩子,孩子从小也被钱堆着,和他们就是比不得。
他这也算是另类的劫富济贫。
不然那个钱,放到孩子手里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被霍霍掉。
还不如拿来让他养家糊口的好。
司机想着,越发心安理得和理直气壮起来。
他等着小姑娘妥协。
殊不知,他这反应早就在安然和天道的意料之中。
“阿然,他果然露出了无耻的面目。”天道说。
安然低着头,只说了两个字——
“人嘛。”
等司机说完,她才抬起头来,一派平静从容,“可以。”
边说,边从钱包里抽出一小叠,数也不数,便从隔栏的间隙里递了过去。
手又平又稳,丝毫不抖。
司机被安然的这个做法惊到了。
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豪爽,也不生气也不争辩,直接就把钱给他了。
而且······
他迟疑地接过安然手里的钱。
这一看就不止五张了,得有小半个小拇指那么厚了。
司机不由感慨,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手就是阔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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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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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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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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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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