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安然便明白了。
难怪可以毫无顾忌地建这么高的塔,原来是有传送阵法。
那五芒星的形成速度极快,几乎是片刻间便成型了,等到安然眼睛一眨,周围看见的东西就变了。
安然夸赞一声。
这阵法,无论是从效用还是模样上来看都是一个高阶阵法,属实是个精品。
不愧是皇家。
但,她又隐隐地觉得有些违和与矛盾。
这回进入的小世界,只有人鬼两界,是一个构成再简单不过的小世界。
而天道也说过,在这样简单的小世界里,阵法无论多精妙,都有其限度,甚至很可能本质上就是简陋的。
结合一开始得知的有关杭安然的命运轨迹,安然其实对坟墓里的阵法设想很是简单。
无非就是简单粗暴地把人定住抽血抽精气。
没想到的是,这个阵法竟然可以独立构造出一个幻境。
而经过这半天时间的观察,安然发现这个幻境非常逼真。
简直就是无可挑剔,仿佛一个真实存在的小世界一般。
人们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如此自然。
现在她还在这样一个逼真的幻境里亲生体验了一把高阶的传送阵法。
问题来了,幻境本身是一个阵法,而这个传送阵法就相当于在幻境阵法里又套了一个阵法。
往里套的这个阵法是高阶阵法。
那么在外面的那个阵法呢?
它会是一个无比简陋的阵法吗?
必然不可能。
低阶阵法易破,高阶阵法可就很悬了。
以此继续倒推,存在着高阶幻境阵法的小世界,会是一个简单的小世界吗?
想想,可能性略小哈。
安然默默扶额。
而在她无语凝噎、心情复杂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另一面传来。
“舍得回来了。”
甫一听到,安然不受控地打了个颤。
这声音不像林檀尔那般,冷到犹如沉到寒潭里还被一块冰块压着,倒是无比温柔。
只不过实在是太温柔了,就有点腻歪。
就好像黏稠的红糖水里又加了许多白糖,再倒入几罐子蜂蜜。
诡异,太诡异了。
安然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眼前几面红纱轻拂,迤逦又缱绻,勾勒出浅浅的慵懒氛围。
她没有回应,只是摘下幂篱,顺带着把话本子拿出来压在里面,把幂篱放到了一边。
那红纱后头的人也不催安然,在说了那一句话后,就安静地等着。
安然伸手挑开红纱。
她看到了墙壁上悬垂下来的手铐,泛着冷质的光泽,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在墙上蜿蜒。
为什么小公主房间里会有镣铐这种玩意儿?
镣铐之下,一个人斜倚在榻上,浑身跟没了骨头似的,松松垮垮,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摆放在榻上小几中的棋子。
“嗒,嗒”,一下又一下,黑色棋子被夹在他玉骨似的手指间,黑白分明,轻点在棋盘上,发出清脆又有规律的声响。
安然维持着挑开红纱的动作不变,只静静地观察他。
这人穿没穿相,坐没坐相,衣衫不过随意披着,衣襟处甚至都没系紧,袒露出大片象牙白的胸膛,锁骨突出,过分纤瘦了。
面貌浓丽逼人,看起来很是阴柔。
但,不适合她的手艺。
也就是说,不适合穿女装。
安然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判断。
果然,她把姬清晗盘了又盘是正确的选择,看看,之后真的就不怎么能碰到适合让她搞女装的男的了呢。
见安然呆住不动,他抬起眼睑,浅浅一个动作便是风情万种。
薄唇微弯,他的声音依旧甜蜜温柔得能够将人溺毙,“小然,过来。”
安然依言照做,放下红纱,走了过去。
他看着安然,在棋盘上拨弄棋子的手指一松,那枚黑棋应声而落,轱辘辘滚了两圈,倒在一众黑白棋子间,再也分不出来。
安然的视线被那黑棋弄出来的动静吸引一瞬,再回过来看男子,他已是坐正了。
男子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到父亲这边来。”
安然的眼神呆滞了。
不好意思她方才好像有点走神没听清。
那男的说啥?
父亲?
他就是昭国国主?
安然内心万千头草原骏马飞奔而过,激起阵阵飞扬的尘土。
她属实是没想到,昭国国主,小公主的爹,会是这么个形象。
不是很残暴很好战吗?咋是这么一个病弱美人的模样,看着她能够一拳打好几个诶。
安然心里万分惊讶,但实际是人却是在昭国国主召唤她的时候就更靠近他了些。
然后她就被人拉入了怀里。
他一手扣着安然的脖颈,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冰冷自指尖传递到安然肌肤,那寒意仿佛要钻入骨缝里。
安然在昭国国主的怀抱里瑟瑟发抖。
完全就是被冻的。
这昭国国主是冰块做的吧,正常人哪能有这么低的体温。
猛地,安然整个人被推向了小几。
棋盘上的棋子被她触碰散落一地。
一只手紧紧按在了她的脑袋上,将她半边面颊都狠狠压在了棋盘上。
一枚棋子被垫在安然脸下,硌得她难受。
安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一个父亲会对自己的女儿做的事情吗?
这昭国国主是个变态吧!
“你不听话。”上头传来似嗔似怨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不听父亲的话呢?”
他道,“我为了你,受了多少苦楚。”
“你要听话呀。”
安然,安然听了想翻两个大大的白眼。
就她本人而言,她还真听不得这种话。
只不过,现在人在幻境里,还是在对方手下被按着,这昭国国主又那么神经兮兮奇奇怪怪的,她也不能反应太大。
安然沉默地被他按着。
似乎是满意于她的沉默,不过一会儿,那手便从她脑袋上挪开了。
然后安然被拎了起来。
就跟老鹰捉小鸡仔似的,国主两只手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
只不过,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是了。
这国主看起来是个病弱美人,实际是好像确实体力也不大好的样子。
安然的视线一瞬颠倒。
国主笑吟吟地看着她,手上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根鞭子。
安然毛骨悚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挂在墙上的手铐。
这变态想干嘛?不会是要把她拷在墙上抽吧?
他看向安然的面颊,笑中露出了几分假模假样的心疼,大拇指指腹揉着安然被棋子硌过的脸,“真令人心疼。”
“那么,让你开心开心吧。”
国主说着,从胸前拿出一个布包。
朴素的,毫不起眼的布包。
安然在他的注视下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根银簪,钗头雕刻成牡丹花的模样,看上去已经有了些年头。
安然拿着这簪子,心头不解,“这是?”
“这是你母亲的东西。”
安然看向国主。
似是提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话题,他的笑容冷淡了不少,隐隐显出几分厌恶。
“好了。”他握住鞭子,“自己去把手拷上。”
安然倏地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这个变态,真要把她拷在墙上打!
还让她自己把手拷上,无语啊。
恕她接受无能。
安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按照他的话来做。
她的沉默以对代表了她的态度。
似乎以往的小公主便是如此不情愿,国主也没将她的态度当作异常,而是重新扬起了笑。
他前进一步,张开双臂,将安然搂进了怀里。琇書蛧
“父亲跟你说过,不听话的孩子就要被惩罚。”
他边说,边抚慰似的摸着安然的后脑勺。
“你想当一个听话的乖孩子的,是吗?”
安然动了动嘴唇。
“我——”
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出口的一如往常的答案,国主埋在安然颈后的脸上笑容愈加深邃。
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国主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想。”安然说完后两个字,拔出插在他脖子上的簪子,又快速地在其他地方补了几下,方把人推开。
国主艳丽的面容扭曲,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手捂着被插得血肉模糊的脖子,趔趄着撞在了小几上。
棋盘上本就所剩不多的棋子,这下是全被扫在了地上。
“你,你,竟敢······”他大喘着气,胸膛不住起伏,话断断续续地,用尽全力才挤出几个不成调的破碎字眼。
安然回了他一个冷笑,“有什么不敢的?”
她走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鞭子,双手扯了扯,“手感不错。”
安然手快如风,用力往前一抽。
他从小几上摔了下来,血糊了一地。
安然无动于衷,甚至语气凉凉地问他,“爽吗?”
国主张着嘴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
安然毫无顾忌地又抽了一鞭。
伤口处流的血愈发汹涌,他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看他真的快要死了,安然才大发慈悲地走过去,帮他止了血。
她走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旁边一个地方还放着伤药呢。
这个死变态,肯定是每回把小公主弄得伤痕累累之后又给她擦药。
那就让他也体验一下这种欲生欲死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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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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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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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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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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