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然却马车这般摇晃的景象视若无睹,老神在在地坐着,稳稳抓着旁边的杆子,甚至还有余力摸两把天道的猫猫头。
而林檀尔的失态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在意识到自己手下对马匹的掌控出了问题,他不慌不忙,当机立断将马匹安抚了下来。
强制停下了马车前进的势头,林檀尔将马车停在路上。
此刻已经快要逼近上山的入口,离寻常人家居住的地方也远,是以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在。
安然放松地往后一倒,靠在车厢的门框边上,一条腿垂下了马车。
林檀尔止住了马车,把缰绳往旁边一甩,就跳下了马车。
他两大步跨到安然身边,眸中似有碎冰浮动碰撞。
安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颇有闲情逸致,“小管家怎么不继续前行了?”
他抿紧了唇,下颌紧绷,线条凌厉,犹如一柄出鞘的刀,光芒冷冽。
忽地,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安然正在悠悠抚摸着怀中小猫的手,将她从马车上拽了起来。
林檀尔出手如风,动作快得谁也没看清,力道也大得可怕,安然一时不察,竟也就这么被他拽了过去。
她整个人从车架上被拉走,径直摔向了林檀尔。
为了维持身体的稳定,安然另一只手下意识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前半面身子和他牢牢贴合着。
她的脚在地上站稳的一刹那,就打算推开林檀尔站直,不料一条胳膊绕到了她腰后,将她紧紧禁锢在了身前。
林檀尔松了那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冷若寒霜,“我不是你在外招惹的那些野男人,别对我用这种招数。”
林檀尔脑子没病吧,在说什么乱七八糟与事实不符的话?
安然立马翻了个白眼给他。
她头微微一侧,下巴与林檀尔的手指分离,得空的手立刻甩了过去,狠狠地抽向林檀尔那只捏她下巴的手。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林檀尔的手被抽得歪到了半空中。
“我不是小猫小狗,别乱捏我下巴。”
天道早就在她被拉的时候受惊般地朝外跳了出去,围在两人脚边喵喵直叫。
安然斜眼看了一下地上的天道,对着林檀尔冷笑,“你以为我方才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我的猫无聊乱动碰到你罢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身子金贵,猫碰一下都碰不得?”
原本担心安然的天道听到这几句话,叫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虽然但是,不是安然拿着他的爪爪乱动的吗?
而且,他感觉林檀尔生气的地方与安然反驳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林檀尔维持着手被打偏的姿态,半晌未动,只一双眸还冷冷地盯着安然。
“你说我招惹野男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说,你把自己也归到了野男人那里?”
安然想要双手环胸,却碍于腰还被人家箍着,空间不够。
她好笑地瞥了瞥环着她的胳膊,脸上带着丝丝嘲讽的笑意,“说我用招数,那你这是在对我做什么?”
“是谁把我拽到他怀里,还紧紧搂着不放?”
安然虽然带有怒气,话却是说得慢条斯理,而她每说一句,林檀尔的脸色就要沉下一分。
直到最后这句,他的表情已经完全像是被寒冰覆盖了。
林檀尔迅疾收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仿佛要避开什么肮脏物件一般,他猛力地甩了一下手,背在身后,又别过眼去不看安然,冷声,“正经女子不会问一个人陌生男子是否成亲。”
就这?
安然恍然大悟,又有些郁闷。
她问林檀尔这个问题,是因为刚开始梦见那个檀郎的时候,她在梦中就是檀郎妻子的身份,是以她想要打探林檀尔的个人情况。
若是林檀尔与檀郎真有联系,那么他们的情状应当也有关联。
就因为这个,他觉得她是个轻浮的人。
安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轻不轻浮与他有什么关系?
安然问,“就算我轻浮好了,你有什么好气的?从名分上来说,要气也应该是叶君澜气吧?”
如同戳到了他的痛处一般,他转过头来,瞪着安然,情绪激烈了一些,“我没有生气。”
安然看他跟一开始的冰块脸比起来明显要愤怒许多的表情,摊摊手,这还不叫生气啊?
她说:“你就是在生气啊。”
安然好奇地追问,“你是为了你家主子在生气吗?”
“还是······”她眼轱辘一转,恶趣味重上心头,有心要给林檀尔再添个堵。
安然露出了然的笑,“你是不是心悦我,才如此不忿?”
林檀尔表情一滞,眼里碎冰碰撞,嘴角一扯,就是一个冷淡嘲弄的笑。
似乎是在说,你也配?
这些细微的情绪和表情对安然来讲都无所谓,她本就不在乎这个。
所以安然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直直盯着林檀尔。
“说起来,你那句野男人的语气,听着对我这个人满熟稔的嘛。”
安然问,“你关注我很久了吧?”
林檀尔脸上讽刺的笑消失了,面无表情。
尽管很有可能是因为觉得安然越说越离谱,他都懒得理了,但安然发挥了自己歪曲词句理解的本事,装模作样地笑了一笑。
她捂住嘴巴,“呦,还真是关注了我许久啊。”
“这还说不心悦我哪?”
安然秉着能气死他就气死他的精神,势必要在言语上给他找不痛快。
“我厌恶你。”似乎是终于受不了安然这么胡说八道了,林檀尔冷冷开口。
其语气之坚定有力,像是给她下了一个判决。
说完以后,他便再也不理安然,朝马车的另一边走去。
安然就看着他的身影远去。
他不是为了驾马车,而是走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大概是被她气得狠了,要去哪里平复平复他的心情。
林檀尔不爽了,安然就舒服了。
尽管没在身体上给他造成伤害,但她还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气。xǐυmь.℃òm
只是这口气出的还不够狠。
安然心情不错地哼了一曲小调,将安静待在一边的天道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拿出帕子,细心地擦着粘在天道脚脚上的泥土。
天道缩了缩爪爪,很快又适应了,他大眼睛看着愉快哼歌的安然,迟疑了一会儿。
“阿然。”他叫。
“嗯?”安然应道。
“我,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天道迟疑。
安然问,“怎么了?”
“方才,林檀尔说他厌恶你的时候,叶君澜的气运松动了。”
哈?
安然擦着天道爪爪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还是把天道的四个爪爪都挨个擦干净了,才问天道,“你的意思是,林檀尔和叶君澜有关系?”
天道沉默了几秒,“可···能?”
虽然他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安然纳闷了,“那是什么关系,相反的关系吗?林檀尔越讨厌我,叶君澜的气运就越松动?”
这就很离谱啊,哪有这样的关系的?
天道沉吟半晌,“会不会有可能,过来接你上山的这个不是真正的林檀尔,而是叶君澜?”
“身为男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忠于自己,所以他以林檀尔的身份说厌恶你,但实际上,他只是在试探你?”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安然还有一个疑问,“叶君澜不是活死人吗?按道理来讲,他现在应该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落里毫无意识地躺着,除非等到杭安然的血完全被他吸收殆尽,他才能醒过来吧?”
更何况,在原来的命运轨迹中,尽管他醒了过来,都还不能在第一时间自如行动,要驱使着杭安然投喂他足够多的血肉,才能出来。
这怎么就能附在林檀尔身上了?
天道无法解释安然的问题。
他只能为难地说:“可,叶君澜的气运确实在那时松动了一下。”
两人讨论不出个结果,安然决定暂且先把这个疑惑放置一下。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更关键的是,她刚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安然跟天道说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在马车上,我们不是还在苦恼如何破解空坟中的阵法吗?现在我觉得有希望了。”
天道习惯了安然跳跃的思绪,从善如流地问,“是什么?”
安然道,“我们虽然不知道林檀尔是不是叶君澜,但可以肯定的是,林檀尔一定跟叶君澜有关系。而我们不知道空坟里的阵法是什么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准备。”
她问天道,“如果到时候我把林檀尔一起拉入阵法里呢?”
“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阵法本身就是为了叶君澜而设置,总不会狠到连叶君澜自己都伤害吧?
就算这一条猜测错误,林檀尔也会是阵法中的变数。
她只要抓住这个变数,就能抓住转机。
天道凭着自己的经验想了想安然的问题,“不是不可以。”
“但是,万一那个阵法只针对你怎么办?”
在天道与安然交谈的期间,林檀尔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从马车另一头走了过来。
安然看他面容冷沉,步履稳重,每一步都像精准测量好的一般,不像个正常人,倒像是尊冰雕的人像,没有太多人的情绪。
她笑了,“试试呗,失败了也无所谓嘛。”
安然说着,迎了上去,语气甜丝丝的,“小管家回来啦?”
林檀尔正眼也不瞧她,就当她是空气似的,直接坐到了驾车的位置上。
安然也不生气,三下五除二,轻盈地上了马车。
这回她不再专门坐到林檀尔后头调戏他了,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回了车厢。
就在车帘放下的刹那,端坐着的林檀尔微微侧头,像是想要看向车厢里,却终究没有彻底转过头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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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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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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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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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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