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好药,收起瓶子,动作流畅,“郡主觉得可能吗?”
气运都封得死死的,哪来的可能?
可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安然笑得自信,“我觉得有可能啊。”
几绺碎发落到他面颊边,她自然地为他挑到耳后。
肌肤间似有似无的触碰,引得他差点乱了呼吸。
姬清晗侧过头去,“请郡主不要做这种惹人误会的事情。”
他站起来,去放药瓶。
安然看着他稳步离去的身影,指尖轻触摩挲。
“怎么就惹人误会了?误会我喜欢你吗?”
“可是,这不是误会啊。”
她笑嘻嘻地大叫,“我早就说了,我爱慕你啊。”xǐυmь.℃òm
姬清晗重重地将瓶子放在盒子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
安然双手交叉环胸,等着看他的反应。
姬清晗后背挺直,语调平平,“郡主爱的,是我的脸和我的身段。”
还有招猫逗狗般对待他的快感。
安然放下手。
啊这,是她不曾想到的回答。
她捋捋头发,“少君的自知之明可真够清楚的。”
他一直背对着她,“郡主若无要事,就请离开罢。”
安然被下了逐客令,环视一圈也瞧不出个什么。
她起身,“那我之后再来看少君。”
一步步后退到门边,她瞅瞅横着的门闩,心生一计。
“门无法闩住确实会让人心生不安,是我之前没有体察到少君的心思。”
“我以后会试着多体贴少君。”
“还望少君,心头放宽,也不要将什么思情都憋在心里。”
说完,她合上房门。
等离侧殿有一段距离了,安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还没问他我无缘无故回来的事情。”
“唉算了,也不一定是他,以后再说吧。”
她转眼间又放下了这事。
飞速溜进正殿房间,安然赶快把门关上。
“女鹅,你回来怎么这么急匆匆的?”
天道跳上桌子,晃动着尾巴,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她把他抱在怀里,“小乌,今日姬清晗的态度好诡异。”
天道一愣,“女鹅,你对我的新名字接受得挺快的呀。”
“这些都是小事。”安然捏捏他的脸,“主要是姬清晗,他诡异到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天道问,“哪里诡异了?”
“你知道吗,他今天先是冷漠得要死,还跟我抬杠。”
“后来我想玩玩他,就跟他装委屈,结果他真的把我拉进房间认真地给我上药。”
安然把手握成个拳头伸到天道跟前,“你看我这伤,像是需要上药的程度吗?”
天道看了一眼,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安然像被火炉烫到般缩回手,不可思议地问,“你舔/我干嘛?”
还有一丝丝微妙的嫌弃。
“我就是,想/舔。”
他说:“可能是变成动物之后的本能吧。”
安然在裙摆上擦了擦,“总而言之,姬清晗突然就对我好得诡异,我能感觉得出,他对我的敌意,消失了。”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否认了。”
“我也觉得这不可能。”安然捏着下巴,“但是,我也没有做什么,为什么敌意会消失呢?”
天道静静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女鹅,他封死的气运压根没动静。”
这个结果早在安然意料之中,她放下手,拍拍天道的背,猜测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在将计就计,逢场作戏,力图顺着我的话拿下我?”
天道想了想,“有可能,等你对他俯首称臣的时候,他就露出真面目,玩死你。”
“毕竟,气运之子在拿到神药和虎符以后,下一步就是要准备回国了。”
“拿下你,对他回国也有利。”
安然几乎没有迟疑地接受了天道的话,“我敢打包票,姬清晗和忍冬私底下凑到了一块。”
“不愧是气运之子,这招够毒。”
“害,我都让念秋日夜盯着了,还不让忍冬靠近姬清晗,挡不住气运之子与气运之女的相互吸引哪。”
天道说:“那他们也有可能已经互生情愫了。”
安然一拍手,“你说的太对了。”
她感叹,“这下麻烦了呀。”
“不过——我可不怕麻烦。”
她露出浑然不怕的笑来。
“我安然设了那么多情劫,什么气运之子没见过,没在怕的。”
“要玩是吧,那我就奉陪到底。”
安然信心满满地握拳。
“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话说女鹅,我们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天道拱拱她的拳头。
“我感觉世界缝隙里的那位有些躁动了。”
他建议,“我们是不是该去把簪子拿回来了。”
“对对对对。”安然起身,“你不说我就又忘了。”
“要快点拿帕子去顾辰钰那儿换回簪子。”她边说边把手伸进袖子。
摸索半晌,空的。
???
安然放下天道,两只手的袖子都找了一遍。
没有。
她不信邪地翻翻其他小衣兜。
空空如也。
她大惊失色。
“我帕子呢?”
“我呕心沥血苦熬一个多月绣那么好看一条帕子呢?”
天道弱弱道,“女鹅,那帕子可能也没那么好看。”
安然插腰,“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不应该是我帕子不见了吗?”
她坐下来捏着鼻梁,“我明明随身把它带着的。”
明明昏倒之前苏青禾还把它塞她手里了。
会去哪里呢?
“万一是回来的途中飘走了,那可真就找不回来了呀。”
安然捶胸顿足。
找不回来,她就没办法跟顾辰钰交代,就拿不回簪子。
然后暴躁的正主就会杀回来跟姬清晗同归于尽。
接着他们就会被小世界踢出去,不知道要受到什么程度的反噬。
救命。
想想就很恐怖。
安然不愿再想她和天道的悲惨下场,干脆把自己的额头撞到桌子上。
那又沉又重的一声,听得天道心都猛跳了一下。
他走过去蹭蹭安然的头,“女鹅你先不要这么绝望,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首先,我们可以去找找帕子,它不一定是丢了,可能在某个角落里,一段时间就自己出来了。”
“其次,虽然我感觉到那位躁动了,可她不是还没来找你么,这就说明我们还有时间。”
“就算她又来找你了,你可以跟她聊一聊,就说知道簪子在哪儿了,让她再耐心等等。”
“我们也可以跟顾辰钰去商量一下嘛。”
天道顿了顿,还是把最后一句安然不愿听的话说出口,“实在不行的话,就重新绣吧。”
“重新绣。”安然人已麻木,“这是要我老命啊。”
天道伸出小爪爪拍拍她的头,“总之,女鹅你和我都才刚醒过来,今日你已经耗费了太多心神,先好好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安然一整个下午都神思不属,灵魂出窍的样子连忍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深夜,念秋见到正殿寝居灯火通明,过去敲敲门。
“郡主,都这个点了,您该休息了。”
房里没有声息。
她等了一小会,又说:“郡主,奴婢看您下午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无碍。”屋里传来模模糊糊的一声,灯这才熄了。
安然靠在床边,怀里抱着天道。
天道被锦被闷得透不过气来,扒拉着趴到了被子上。
“女鹅,你就睡吧。”
安然忧心忡忡,“我有预感,我这一睡,又会被她拉进世界缝隙。”
“那就拉呗。”天道不以为意,“你就按照白天我们想的那样跟她说不就好了。”
安然动了动嘴皮子,“可是。”
天道鼓励她,“女鹅,拿出你面对气运之子时的自信和脾气来呀。”
安然苦笑,声音都小了不少,“她不是气运之子啊。”
天道没辙了,他在被子上蹦跶两下。
“你怎么总是对女孩子格外包容?什么硬气啊统统都不见了。”
“忍冬是这样,小乌是这样,对她还是这样。”
安然问,“小乌不是你吗?”
天道:“······你这都还能注意到?”
“我嘴瓢了。”他凑到安然身边,压压她的肩膀,还把被子咬上来,“你快睡觉吧。”
在天道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安然僵硬躺倒,合上了眼睛。
就在睡意袭来的一瞬,藏匿于黑暗之中等待许久的人终于找到机会,一把将她拉入了世界缝隙。
当熟悉的下坠感环绕身体之时,安然心里苦哈哈的。
她就说,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我簪子找到了吗?”
这熟悉的仿佛欠她百万两银子的语气。
安然转身,露出假笑,感觉自己的嘴巴都要弯到耳朵后头去了。
“啊哈哈哈当然找到了。”
她握着手,谨慎地离珞安然两步远。
珞安然长眉一挑,星目一扬,字正腔圆,“屁的找到。”
“若是真找到了,我会没有感应?”
她举了举拳头,“少在这诓你姑奶奶我。”
安然继续后退一步,“别这么暴躁嘛。”
“簪子找到了,在顾辰钰那儿呢。”
“就是还没拿回来。”
“顾辰钰?!”
珞安然松开拳头,不可置信地冲上前来。
“你怎么会跟他有瓜葛的?”
她嘴巴微微张开,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嚣张的气焰全无,整个人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当中。
安然见她一听到顾辰钰的名字就气势大减,不由好奇,“你很害怕他?”
“当然!”珞安然理所当然道。
“我刚进宫时住在凤栖宫侧殿,有一次为了给皇后一个惊喜,藏在了她寝殿床底下,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等我醒来之时,就看到顾辰钰毫不留情地把一个宫女杀了。”
她满目惊惧,“当时他才11岁,拿剑的手却稳得很,那道剑光映在我脸上,至今都是我的噩梦。”
珞安然说:“你是没看到他脸上那个表情,我父亲征战沙场几十年,都不会有这样狠厉无情的时候。”
安然手抟成拳抵在下巴处,想想那个场景,莫名对珞安然多了几分同情,“那确实会给年纪幼小的你留下阴影。”
珞安然使劲点头,“从此以后我就离他远远的。”
“尽管别人都觉得他温润有礼,我才不信,一个十岁出头就对杀人这么得心应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性子好的人?”
她真切地对安然说:“你离他远些,别哪天被他搞死了。”
安然被她的情绪传染,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好的。”
点完头的下一秒,安然抬眸看向明显志气不高了的她。
“可簪子在他手上,你不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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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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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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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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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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