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看不清她的模样,也看不清她穿的是什么衣裳,但是白离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他朦胧之中循着声音朝她奔跑了过去。
那女子奔跑着,在前面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向他招手。他很快就跟了上去,如同吃了蜜糖一般抓住了那女子的手,两个人无忧无虑,奔跑,欢笑,跑过小溪,跑过草地,驻足过街边的饰品店,枕过草原,眺望过天空。
后来,梦境陡然一转,白离感觉到极大的不适应,他再次睁开眼睛,满目尽是人类的尸骸。手,脚,脑袋到处都是,而且在他的头顶,正在发出乒乒乓乓,轰隆轰隆各种碰撞的、气爆的、呼喊的声音。
在天空中,穿着各不相同制衣的男男女女在相互厮杀着,没有任何的礼仪,没有性别之分,只有无尽的狂暴和冲杀。
不断有人从天上坠落,又不断有人从远处御剑御风而来。不断有人躺下,有刀剑破碎。冰天雪地中,以人躯为枝,刀剑为叶,把雪地点缀成一片花海。
他和她在远处的山石后面,见到此情此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眼睁睁心颤颤或出于好奇或出于惧怕,将这一场厮杀尽收眼底。天上的风雪越下越大,逐渐将地上的尸骸掩埋,同时也把他二人掩埋。
战斗持续了很久,天寒地冻之中,二人浑身颤抖不已,只好相拥取暖,他用胸膛暖着她的头,她用有嘴不断地给他的双手哈着热气。等交战声停息,二人已为一体,像是死了,又好像还有一口气。
“师兄!有两个孩子还活着!”一位青年道人道。
“嗯!带回宗门!”一个须发皆黑的中年道人发出浓重的鼻音。他手执拂尘,一挥,两人悬空而起,落上他脚下的一柄仙剑,冰雪瞬间从二人身上消散无踪,连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耳畔的风呼啸着,惊醒了白离二人,白离先醒了过来,看着自己和女子在一柄大剑之上,而下面是在急速退去的山川和河流,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摇醒了她,并用身子护在她的前面,对仙剑剑尖立着的道人大声道:“你是何人?要怎样?”
“我是何人?哈哈哈!你可以叫我师父,我们回定山宗!”
一路警惕,一路震撼,一路无话。
回到定山宗之后,那中年道人果然收下白离为徒,而女子后来则被一位仙姑带走。
少年哪只离愁,分别时,两人心中虽有不舍,却终只作凝望,连道别都不曾说出。
五年后,仙门大竞。
那时她已经是芳华绝代,仰慕者甚众。而他剑气纵横,声名鹊起。二人在仙门大竞中大放异彩,被誉为仙宗绝代双骄。两人再次相遇,说不出欢喜,道不尽离愁。
大竞之后,二人得闲漫步山巅,互诉衷肠,方知几年前便彼此情根深种。二人相拥相依,无数深情化作一吻。言及未来,得知他已是一宗少主,取道名离元子,她失望含恨离开,自此,两人再未相见。
二十多年后,白离得知她已经成为一宗之主。
梦境到此为止。而做梦的人此时还端坐在石床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最近总是梦到什么东西,他感觉到自己与谁度过了此生最快乐幸福的时光,那人的离去,也是他此生经历过最大的悲怆。但是每次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一次,离元子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平息内视,不断追寻那段记忆,想让这梦更长久一些,更想看清那女子的模样。但和之前一样,当他睁开眼睛,那些记忆或者梦境飞也似的从他头脑中忘却,只余下不知来由的失落和悲伤。
离元子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双手重叠暗合天地又互为翻转,如是再三,自双手间生起一团白色气旋,气旋越聚越大,等到碗口般大小时,他猛然将气旋压入胸中。
“噗!”一口黑色的血液猛然从离元子口中吐出。
刚一触地,那黑色的血液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离元子闭目调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石墙。他的眼光此时亮得惊人,心思空明而纯粹。
邱辞在获得了楚曦的毕身经验之后,一时间对于医理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拓展。对于祛除毒物的方法也有了许多思路,虽然这其中很多都是楚曦尝试过无效了的,但以邱辞如今的修为,他与楚曦使用的就算是相同的方法,也说不定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琇書網
而且邱辞还有一个楚曦没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那便是阴阳乾坤镯。经过阴阳乾坤镯,无数的灵草植物都可以飞速生长,而且,镯子中灵气浓郁,凡品也能化为神奇。这样的材质,加上楚曦的药理药方,接连几天的试验,邱辞炼制了几粒解毒的丹药,并经过与毒液的反复混合,他已经自信,这就是可以解除灵罗蛇毒的药丸。他相信,只要詹潇潇服下,便能恢复如初了。
但他并没有立即让詹潇吃下药丸。这些药虽然是解药,但本身也是毒,他没有办法把詹潇潇当做试验品。接连忙碌了几天,詹潇潇都没有表现出异样,一度让邱辞感到这毒是不是已经彻底清除了,但这种念头马上就被他剔除。他不敢有一刻倦怠,灵罗蛇毒可不是开玩笑的,现在的他是在与时间赛跑。他每天除了研究药理,培植草药,还要为詹潇潇做饭,整个人随时都处于忙碌状态。
这一切,詹潇潇都看在眼里,露出浓浓的感动。
丹药炼成的那个晚上,天空划过一颗巨大的流星,就像是火团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把整个天空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邱辞眼中猛然光亮一闪,一个传讯符当空虚显。他眉头紧锁,随即将拳头握得老紧,片刻之后又松了开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詹潇潇关切地问。
“一件小事!”
邱辞不愿意说,詹潇潇也不再问,体恤地点了点头。
邱辞将因为那颗流星和传讯符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杂念清出脑海,随即万象法随分化出一个分身。他此时打算以分身试灵罗蛇毒和解药。
这是在詹潇潇吃下药丸前的最后工序,也是最关键的试验,一旦分身体内毒素清除,那便可以放心让詹潇潇服下药丸了。
对于试毒这件事情,詹潇潇原本是非常担心,但是邱辞再三保证,她最后只好同意了下来。
分身在手臂上以指割开一道口子,痛感立即传回邱辞本体的脑中,他将一滴灵罗蛇毒液滴在创口之上,蛇毒迅速渗透并流转了全身。他的表情非常痛苦,就像詹潇潇初中毒时一样。
詹潇潇中毒之后,很快就昏厥了过去,但邱辞的分身由于是本体控制,并没有昏厥,但是本体表情也非常痛苦,他立即取出一粒练好的药丸,将其中的一颗踌躇满志地给到分身手里,让他一口吞下。
接下来就是见证药效的时刻了,整个过程邱辞闭目内视,他能够感受到蛇毒和解药在身体里的流转碰撞和彼此消融,他的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着,时而皱眉,时而痛苦,时而舒展,时而欢笑。
詹潇潇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护着他,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他就是在添乱。但是,她的眼睛里早已噙满泪水,只是邱辞闭着眼,看不到。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邱辞的表情安静了下来,放松且洋溢着欢喜。他的身体合二为一,但却一动不动。
詹潇潇一时间慌了神,不知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壮况。
良久,邱辞竟然响起了轻微的酣声。
詹潇潇不禁莞尔,但是随即她鼻子一酸,眼睛一红,泪水止不住滴落。
这些天,这个男人对她的无微不至和真心的关怀,她都看在眼里。看着他为自己日不能息,夜不能寐,甚至为了自己以身试毒,她感觉到幸福。但她再也不想他为自己做任何事情了,她能够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他的拖累。
她挥了挥手,一股柔和的气将邱辞整个人包裹了起来,送回了石屋的床上。而她自己也安安静静睡在了他的一侧。眼睛里满是他的影子,耳朵里满是他的鼻息。
不知觉间,已经是第二日清晨。邱辞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不禁莞尔。原来昨晚太困,又放松下来,竟然睡着了,应该是詹潇潇把他扶到床上休息的。
邱辞感觉神清气爽,细细内视,身体一丝蛇毒也没有。看来这药真的能解灵罗蛇毒,自己这些天总算没有白忙活,潇潇的毒终于可以解了。看着眼前的爱人,他会心一笑,轻轻地吻上了詹潇潇光洁如玉的额头。
这一吻,詹潇潇便醒了。
她睁大了她深邃如夜空的眼睛,看着邱辞,没有一丝情绪,眨巴了几下眼眸。
“潇潇,你醒啦?”邱辞温和道。
邱辞温和而带着柔情的声音,让詹潇潇心中一暖。她没有回邱辞的话,表情却不自觉地一愣,他轻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迎着海风朝石屋门外走去。
邱辞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也起床跟了过去。
詹潇潇在开阔的阳台上顿了顿,看了看大海和小岛的风景。之后,一个闪身又去到了沙滩之上。
吹着清晨的海风,听着大海的窃窃私语和其他生灵的欢歌。詹潇潇敞开双臂,呼吸带着腥味的海风,陶醉于其间。
邱辞也心情大好。他努力感受着詹潇潇所感受到的,自由地呼吸着,贪婪地看着,听着。不禁由心底感叹,不管什么时候,大自然才能无差别地让人感觉到美的享受啊!
邱辞远远看着詹潇潇,方才詹潇潇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丝陌生。他反思着前后,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得不好,让詹潇潇感受到了失落或者伤心或者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但是思来想去,自己并没有。
人的心情,也跟天空的月亮一样,时而发生变化,邱辞又猜想是不是此时正是詹潇潇情绪最低落的时刻。一般这个时候,人需要一点空间,自我消化,自我排解。他人的存在,便是一种打扰。
他远远看着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产生:该不会是失忘的症状已经产生了吧?
好在詹潇潇远远地看到了他,浅浅朝他笑了笑。邱辞当即放下心来,闪身来到她的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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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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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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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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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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