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马车缓缓驶进了清风集最热闹的一条街:“十字店”。
这条街位于清风集市的中心地带。“十字店”顾名思议,是由四条纵横交错的长街组成,四条街的格局呈四方形,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朝中心十字店交汇。
每逢赶集之日,整个清风集市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赶集行人将中心地十字店围得水泄不通。
街道两旁聚满了各种店铺,喧嚣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到处是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马车在十字店缓缓停下。众人依次下得车来,柳如烟也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今天正逢赶集日,街道上人头攒动,异常热闹。
那两个家丁将马车靠牢在路边,跟在众人身后,柳如烟也牵着马来到许枫跟前,冷月和梦花手牵着手,兴奋地朝四处观望。
街边商铺前摆放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她们欢快地走在前面,相携着不时在一个个商铺前驻足观看,仔细端详着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商品,见到从未见过的物件,便和老板问询一番。那两眼放光模样就像是山里人头一次进城,看着甚么都觉得新奇。
上官红琴跟在许枫身旁,见两个姑娘在前面活蹦乱跳,不由得露出会心笑脸,在心头好一番感叹着她们的少女情怀,青春飞扬。
走着走着,柳如烟突然问道:“许伯伯,这清风集是蜀地和秦地往来的必经之路,为何晚辈来的时候,似乎并未经过这里,难道这两地之间还有別的路可走么?”
她回想着自己来时的情景,似乎并未经过这个地方。眼前这清风集热闹非凡,但见着却感觉眼生。
许枫朝四处打量着,笑了笑,说道:“柳贤侄,这清风集正是处在蜀地和秦地的交汇口,过了这清风集,便进入蜀地境内。你来的时候,可是从仙人居借道的?”
柳如烟思索着道:“不错,晚辈按照师傅的指示,从终南山出来,下到山下的十里铺,随后便上了驿道,又骑马奔走了半日后,便抵达了仙人居。在仙人居打尖过后,才又上了官道……”说道这里,他猛然眼睛发亮,恍然道“对了,晚辈从仙人居上了官道后却是忘记了师傅的叮嘱,心里只想着尽快赶到翠华山见花妹,竟糊里糊涂的在中途岔路口分了道,径直走上了去望黑山谷的路,待晚辈到达黑山谷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师傅的叮嘱,可那时已经奔出好几十里路了。哎,都怪晚辈一时大意,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不然定能同花妹早些赶回去为师傅祝寿的。”他暗暗埋怨自己的马虎,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愧疚和懊恼。
许枫和上官红琴相视一笑,上官红琴面现慈祥,对他说道:“贤侄,你许久没下山,这条路也只是你小的时候同楚大哥走过一次,时隔了那么多年,你不能记得也是情理之中啊,这怎能怨得了你?你为了来接花儿,走了冤路,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就莫要再自责了啊!”她轻声地安慰着。
许枫也笑道:“好了,莫要说这些了,走这条道,我们在天黑之前便可到达终南山境内了。”
这时,梦花在前面朝他们兴奋地叫嚷道:“哎,你们怎走得那么慢啊,柳哥哥,快过来,看看这个是甚么?”她在前面一个商铺旁朝众人挥了挥手。
柳如烟向她望了望,答应了声,对许枫说道:“许伯伯,我先前去看看!”
许枫和上官红琴朝他笑了笑,点点头。
柳如烟转身快步奔上前去。
来到两人面前,梦花指着铺面上一个奇形怪状的彩色物件,问道:“柳哥哥,你看看,这是甚么东西啊?”
柳如烟见她少见多怪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好笑。他仔细端详着那物件,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双鱼陶器,两条鱼形的瓷瓶雕琢,一头一尾相互融合,经高温淬火烧制而成。陶器造型別致,雕琢精美,图案艳丽,色泽丰润,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景德镇出窑陶瓷。
如此精美別致的陶器,柳如烟也是头一回见到,他两眼放光,竟然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梦花和冷月直瞧得眼睛发亮,梦花将那瓷瓶拿在手上,仔细观赏把玩一番,直看得心里痒痒的,越看越舍不得放手。
她非常喜欢,很想将双鱼陶器买下来,便笑望着柳如烟,说道:“柳哥哥,这件陶器太漂亮了,我好喜欢,不如我们把它买下来吧?”
柳如烟也正有此意,但突然转念一想:这陶器精巧绝伦,一看便知是精品,那肯定价格不菲,只怕我们没那么多银两买得起啊!
柳如烟随即沉吟道:“这陶器确实很漂亮,但价格肯定不低,我出来时身上没带多少银两,怎么买得起啊?哎,这东西虽然精美,也没多大用处,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了吧?”
这时,对面胖乎乎的老板见他们有心想买,便陪笑着介绍道:“哎呀,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店上的镇店之宝,正宗景德镇出窑的双鱼红花瓶,我看姑娘甚是喜爱,货卖识主,我就便宜点卖给你们了!”他望着三人,眼中闪动着一抹狡黠的光。
梦花急忙问道:“老板,这陶器多少钱?”
那老板眯缝着眼睛,笑的一脸灿烂,急忙说道:“便宜便宜,只需五十两便可买下!”他两眼放光的望着三人。
三人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惊呼道:“五十两?”
五十两已不算是个小数目。已经可以买到许多东西了,至少可以买到一匹好马,也可以在最好的客栈住上半个月。
这时,许枫等人已到了跟前,刚听到店家开价五十两,他和上官红琴盯着那陶瓷认真瞧了半晌。
许枫又瞧了瞧那店家面上神色,淡淡一笑,说道:“请问老板,这陶器真是正宗的景德镇红花瓷么?”他突然瞥见那店家面现一抹狡黠之色,心知这其中必然有诈。
这瓷器看上去虽然精美,但表面上太过平整光滑,一看就并非正品,而是仿制巧妙的赝品而已。
他自己本也是钟爱古玩玉器之人,曾经过眼的也不在少数,对辨别瓷器真伪,也颇有些心得。
他心想:店家以次充好,障人眼目,欺诈不明就里的外行人,却实在是可恶!他心念一转:我当要揭穿他的虚假面目不可!免得他再去坑害別人。
梦花瞧着瓷瓶,瞧得痴迷,竟似完全不曾听见许枫的话。只是一门心思想要将那瓷瓶收入囊中。
那胖老板,目光一闪,打量着许枫面上神色,犹自陪笑道:“这位官人,这双鱼红花瓷乃是正宗景德镇出窑的皇家贡品,你老仔细瞧瞧,这花纹这质地,绝对是上上之品!我看这位姑娘慧眼识珠,又甚是喜爱,我才会贱卖的。”
许枫捋着胡须,瞥了那老板一眼,冷冷笑道:“是么,老板说这是皇家贡品?”
那老板眼睛一亮,急忙点着头,陪笑道:“不错,这正是上等的皇家贡品,可是很难买到的哩!客官,我看你也是识货之人,你说这么好的贡品红花瓷,开价五十两可是千值万值啊!”
许枫眉毛一拧,幽幽问道:“哦,那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老板,既然你说这是皇家贡品,却又如何能到了你的手上?难道皇家贡品流落民间了么?”他目光眨动,斜眼瞟向那老板。
那老板闻言,顿时面色一变,笑容僵在脸上,顾左右而言他,打岔道:“哎呀,这位客官,您老是有所不知,这是景德镇出窑的皇家贡品绝无半点虚假,不瞒你老,我也是从流贩手里买来的。至于是如何流落民间的,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客官尽可放心,这条街上有十数家贩卖陶瓷的店铺,官府已是认可的,不会有甚么问题。”
上官红琴见许枫只顾着和他说道,便轻轻拉一拉他的衣襟,催促道:“老爷,晌午已过,赶了大半天的路,我看,大家都饿极了,我们还是先找间客栈打打尖吧?”
他明面上是催促许枫带着大家去打尖,其实是想告诉他,快些离去,办正经事要紧,既不想买,又何必与他多费唇舌。
像这样的效仿赝品,她自也是见得多了,虽然看着做工精巧,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技艺,但毕竟只是障人眼目的次品,况且,这瓷瓶除了外表好看之外,并无甚么可用之处,更不能妄谈收藏的价值。
许枫听上官红琴这位一说,方才感觉到腹中饥肠辘辘,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便朝那老板说道:“这件瓷瓶太过昂贵,我们实在买不起,还是不要了。”
梦花和冷月一听,不禁一怔,没想到许枫和那老板好一番说道,居然并没有买下的意思,当即面色一沉,显出些许不快来。
梦花气乎乎的嘟着嘴,一跺脚,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众人。
冷月见梦花生起气来,便笑了笑,柔声安慰道:“花妹,你怎么啦,生气了啊?”她探过头去,瞅了她一眼,又说道:“哎呀,还真生气了?其实,这样的东西我家里也有很多啊,早若知道你喜欢,我送给你就是了。”
冷月是许家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好看的好玩的,自是甚么东西都不缺。而梦花家境平庸,能见识到的稀奇之物,就少得多了。
她见到心爱之物,自己又无钱买下,身边的人也不愿替她买,一想到自己打小受过的苦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酸楚,甚感委屈,竟不觉间红了眼眶,欲流下泪来。
上官红琴见状,叹了一声,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便对许枫说道:“老爷,难得花儿如此喜欢,不如就给她买下吧?”她见到梦花神情凄楚,顿时心头一软,又生出怜爱之心。
柳如烟方才见许枫说出那样的话,心里已猜到了几分缘由,他倒也并不识货,竟然未能瞧出如此精美的瓷器居然是件赝品。
但转念一想,在这样的集市滩铺上又如何能买到正宗景德镇出窑的精品瓷器呢?况且还是皇家贡品!这不明摆着是糊弄人么?
柳如烟望着梦花,笑了笑,安慰她道:“花妹,乖啊,别生气了啊!”他向梦花眨眨眼,递出个眼色“方才伯伯说的话,你知道是甚么意思么?”
梦花怔了怔,抬起头凝望着他,一脸茫然,悠悠说道:“说甚么?伯伯他不是在和老板讨价还价么?我知道,你们都是嫌太贵了,不想给我买的。”她嘟着嘴,一脸的落寞委屈。眼中竟不自觉的淌下泪来。
冷月撇撇嘴,似笑未笑的望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哎呀,花妹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误会爹爹的意思了!不是我们不愿买给你,哎呀,怎么跟你解释好呢!”她微微一笑,颇感无奈的摇一摇头。xǐυmь.℃òm
她突然觉得,这花妹妹最近有些怪怪的,总喜欢胡思乱想,表面上看着乐乐呵呵的,心里却总是不甚痛快,仿佛藏了许多烦心事。却又不愿对别人倾诉,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真怕她要闷出个甚么好歹来!
许枫见梦花悲悲戚戚的模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又不明白该如何开导安慰她。只道她是因了不给她买下瓷瓶而生气,想一想,又感觉并非完全是这样!
这时,上官红琴突然探手从荷包里掏出手绢,替梦花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将她揽入怀中,充满疼爱的说道:“好了,花儿别难过了啊,看你,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伯娘瞧着心疼!不就是个瓷瓶么,伯母为你买下便是了!”她抚摸着梦花,柔声哄着。
这梦花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从小便喝着她的奶长大,她早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哪能见她受到委屈!
她心里明白,梦花之所以突然难过哭泣,并不只是因为没能满足她的心愿,而是她想到了自己凄凉的身世,从小便失去娘亲的疼爱,才会突然心生委屈,悲从中来。
上官红琴随即对那老板说道:“老板,这瓷瓶能不能再便宜些?”
那老板见对方似乎有心要买,又瞧着梦花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他随即叹了口气,摆摆手陪笑道:“罢了罢了,我看这姑娘确实喜爱这件宝贝,那我就忍痛割爱,三十两卖给你们如何?”
众人相顾一笑,许枫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买下来吧!”
梦花转悲为喜,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了笑,谢过了许枫和上官红琴,开心地将那双鱼瓷瓶抱在怀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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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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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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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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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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