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关吉羽才认出来,这是京城项临城的宅子里。还是原来她居住过的那间屋子,房间里就连物件的摆放位置都几乎没怎么变。
关吉羽从被窝里坐起来,身上困乏的感觉还没有散去,她心里不禁腾起一阵懊恼。
在哪里晕倒不好,偏偏在那二人面前晕倒了……
房间门“嘎吱”被推开,项临城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一盅热汤。“你醒来了?”
关吉羽“嗯”了一声,这情景如此让人眼熟。那年元宵节她第一次来项临城家里,他就为她准备了一碗热腾腾的吃食。
是米酒汤圆,她还记得。
那时她的小女儿情态,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仔细拿捏着,唯恐在项临城面前露了拙。
项临城把手里的汤盅放下,道:“蝉儿煲了些参汤,你趁热喝了。”
关吉羽这才看清楚,项临城似乎也比原来稍稍显福了些。这不奇怪,若是府上有金蝉这样心灵手巧的女主人在,换做是谁都必定是要吃得发福了。
项临城虽不如原先那般清俊,可他的样貌底子是在的。
只是关吉羽再瞧着他,已经彻底没有那股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那盅参汤香味四溢,煲得是极有水准的。关吉羽看了一眼,却未动手,只平常道:“如此美味,还是留着你们自己享用吧,我先走了。”
项临城低低唤了她一声:“吉羽……”
他神情复杂,像是憋了很多话,最终却只是道:“你还能去哪里呢?这京城里你有住处吗?”
关吉羽是想说“我有”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及时止住了。不知为何,她打心里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住处。
项临城见她缄默,他眼神里更是透出一阵怜悯之意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南沁吧?就算是住在客栈里,你这个情况也不太安全。”
他的怜悯让关吉羽无比抵触,关吉羽咬了咬嘴唇,一双杏眸倔强地看着他,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是在可怜我吗?”
项临城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她,道:“你说实话,你究竟怎么了?边关那里你已经一年多没有去了,这一年你都在做什么?”
“你这又是在审查我么?”关吉羽不屑道:“我告了长假不可以么?再说了,我的生活似乎不需要你来过问吧?项二公子!”
她把“项二公子”这几个字咬得很重,项临城拧了拧眉,垂首小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怨我,时至今日,很多事情我也没办法解释了。可我保证,我问你这些绝非是要审问你或是怎样。”
项临城诚恳道:“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就大可不必了。”关吉羽始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道:“你我既不是亲人,又不是伴侣,好端端的你却要关心我,我可是受不起的。”
关吉羽看看房门的方向,道:“你在这多坐一会儿,外面的人就越是煎熬一分,再多耗一会儿工夫,金蝉不知道还以为你我在这里做什么呢。”
项临城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惊讶地看着关吉羽良久,再也没说出半个关心的字了。
关吉羽并不打算在这里再待下去,她从床上下来就要穿鞋,谁知刚一低下头,鼻子里那股温热的感觉就再一次袭来了。
她急忙用手捂住鼻子,谁知这一次血量太多,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滴滴答答一些掉落在胸前,还有一些滴落在了地板上。
项临城急忙找了块帕子递给关吉羽,见她捂着鼻子又是仰头,又是擦血的,他不忍道:“你就别逞强了,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你还能走到哪里去?外面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不如就先待在这里。”
关吉羽鼻子里血流不止,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金蝉又端着两个小菜进来,看到屋内关吉羽捂着鼻子,手上和胸前还沾着血,项临城脸色不大好地立于一旁,金蝉才放松了些。她走进来把小菜放在桌子上,讶异道:“怎么又淌出鼻血了?”
关吉羽沉默着捂着鼻子,感觉稍稍好了些,才松开手小声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事。今日多有打扰,实在是对不住。”
“关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金蝉表示不在意,道:“你我虽算不得旧识,可咱们从前到底是见过面的,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更不用提临城了,你们在北衷就认识的,他一直很牵挂军营里的,所以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的。”
说罢金蝉看了一眼项临城,得到了他欣慰的目光后,她又微笑道:“关姑娘,折腾了这么半天,肚子一定饿了吧?多少吃两口,垫垫肚子。”
金蝉说的这些客套话,关吉羽几乎是一边在听,一边在出神。关吉羽没有心思关注眼前吃什么喝什么,她满心都在想着清早在王府里听到的那些话。
仇人已经完全确定了,就是都远桥。
都远桥亲口承认了的,便不会有假。
关吉羽一想起这个,心内既激动又犹豫,从前她把报仇想的太过简单了,她以为无非就是两步:第一步,找到仇人。第二步:杀死仇人。
可事实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多了。关吉羽恍然发现,以前她总是把“仇人”这个目标带入到一些并不确定的面孔里,她想象的仇人几乎都是陌生的,连具体的容貌都没有。
一朝真相水落石出,当关吉羽真正知晓了害死江清的仇人就是与江清相熟的人,她又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她想起过去江清总是和都远桥称兄道弟的,江家和都家虽一南一北,相隔甚远,可两家之间并未因此而疏远。关吉羽一直认为,江清和都远桥的交情是不错的。
所以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都远桥会有谋害江清的心思?在关吉羽的印象中,江清至死都没有对都远桥有过任何不好的心思,更别说会做出什么侵害到都远桥的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
“关姑娘,关姑娘?”
金蝉的呼唤让关吉羽回过神来,关吉羽见面前的两个人都奇怪地看着自己,便道:“我知道了,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办完,我还得再出去一趟!”
“有什么事情?”项临城道:“方便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办!”
关吉羽自然道:“我自己的一些私事,交给你总是不方便的,还是我自己去吧。”
六王府。
颖王和都远桥的谈话差不多结束了,都远桥站起身道:“王爷,我还要赶回北衷,就不多作打扰了。”
颖王也缓缓起身,道:“你若是去了烟江长廊那里,切记万事都要小心。”
二人走至大门外,夏明钟正在门外候着,见他们出来便吩咐车夫把都远桥乘坐的马车牵了过来。都远桥道:“王爷,您不必再送了,您的身子也刚刚恢复没多久,要保重啊!”
颖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勾了勾嘴角,道:“其实说实话,如今这双腿我再用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用着很是趁心呢。”他似是感慨一般,道:“说起来还是很感谢一个人呢,若不是她尽全力一丝不苟地研习《斩风诀》,又几乎日日不停歇地修炼,我这双腿怕是这辈子都只是个摆设了,而我,也就一辈子是个废人。说起来,我该好好谢谢她的。”
“王爷何必如此自谦?”都远桥似乎有些不屑,鼻子轻轻哼了一下,道:“我们在那炼狱之井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刀俎上的鱼肉了,若不是王爷您,她只怕也未必能活着走出去。”
“话不是那样讲的。”颖王有些出神,喃喃道:“一码归一码,我只记她为我做的事。”
都远桥仍是倨傲道:“说起来,那个丫头从前还是我府里不要的呢,当时快病死了只得扔出去,却偏偏被江清看中捡了去。”
一旁的夏明钟静静听着两个人一句句聊着,他静立于一旁,没有任何表情。
“那只能说你眼光不怎么好。”颖王半是鄙夷地斜视了都远桥一眼,道:“至少你没有江清的眼光好,你眼里的将死之人,人家就有办法培养成这绪澧独一无二的女高手,命硬的人,怎么都不会轻易死掉的。”
都远桥点了点头,道:“她确实是很命硬,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该安排她来为王爷效这份力。”都远桥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讨赏一般道:“王爷,我的建议不错吧?我说就该选她的,命贱的人,永远都该被人去用。”
听到这里,夏明钟的眉头紧紧皱着,他就站在都远桥后侧方,无人看得见他的脸庞。
夏明钟几乎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中年男子。
都远桥道:“若是当初选了江缨年,还真就不会太容易就完成计划,江家虽没了江清,可与江家交好的家族甚多,麻烦也多。关吉羽就不一样了,她无双亲无靠山,就算有个好歹也不怕,这世上是不会有人替她寻公道的。”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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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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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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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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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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