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关吉羽陷入沉沉的睡梦中后,她就不断呓语着“带我走吧,公子……”之类的话。
月心担心关吉羽一直这样下去会被烧糊涂,就时不时轻轻唤一唤她,关吉羽被唤醒后,便会失落地沉默着。
月心知道她身子极度不适,连带着心情也很差,就试图和她说说话解解闷,道:“关姑娘,您睡梦中一直喊着让‘公子’带您走,是您家里的公子么?以前听王爷说起过,您家里是在南沁,可是想要您家里公子带您回到南沁家里呀?”
“我的家……是在南沁。”关吉羽轻声道:“可公子已经不在了,最近我总是梦到他,大抵是我太想念他了吧,就想让他带我走。”
月心心里一惊,道:“关姑娘,您胡说什么呀!故人已逝,我们只要将他们放在心里永远记着他们就好,您怎么会想着……”
关吉羽烧得眼眶都发痛了,她轻轻阖上干涩的双眼,道:“当时我就该跟着他一起走的,本想着苟延残喘地活着,总得为他报了仇再死。可事到如今,我仇还未报,身体就已经废了,我还怎么去见他?还怎么去见他啊……”
月心只能紧紧握着关吉羽的手,轻声道:“姑娘,您别这么说。”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月心连忙起身去开门,才刚打开房门,月心便惊讶道:“夏大人,曾契师父?!”
月心请门外的二人进入,她小声唤了一下关吉羽,道:“姑娘,别伤心了,您看看谁来了!”
关吉羽用手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慢慢睁开眼睛,这才打起精神叫了一声:“曾契师父,您来了。”
她不可抑制的委屈与难过,几乎毫不掩饰地伴着这句问候流露了出来。
曾契师父虽已年老,可双眼却炯炯有神,他温和地点了点头,月心搬来了凳子,曾契师父慢慢坐下,简单观察了一下关吉羽的脸色,道了声:“孩子,你受苦了。”
关吉羽瘪了瘪嘴,忍住内心的难过,道:“曾契师父,我一直记得您当初说的话,这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丢了最后一篇习文。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斩风诀》真的没有别的译本或是副册了吗?”
曾契师父从容地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针包里的银针,小心地为关吉羽施完针,才道:“孩子,这个问题早先我们也说过的,这次我听夏大人说了这个事情后,震惊之余,我亦是束手无策。”他捋了捋胡须,道:“《斩风诀》确实是孤本,当初王爷花了很多心思才找到它,这书在赫敕琉更是为禁书,怎会还有其它的译本或副册呢?”
关吉羽挤出一丝笑容,平静道:“曾契师父,我是不是就该等死了?”
夏明钟眉心拧了一下,看向曾契师父。
曾契师父未作答复,他只是仔细地替关吉羽号完了脉搏,才说了句:“别着急下定论,再观察观察。”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来一个葫芦形状的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一颗药丸,道:“幸亏你从前会功夫,底子好,否则换做旁人,哪还能坚持到这一步?先把这药吃了,这药能缓解你身上的病痛,吃了身体也轻松些。”
关吉羽闻言很快服下曾契给的药丸,月心递上一杯水,她全部喝下才又躺了回去,道:“曾契师父,难为您为了我的事情还特意跑一趟,路途遥远,您一路从赫敕琉赶路过来,实在是辛苦了。”
曾契师父温声道:“我既是指导你修炼《斩风诀》,这期间有任何问题我都该管一管的,你是好孩子,好好的一条命,我不能不管你。”
关吉羽眼眶一热,又是连连道谢。
曾契师父起身道:“吃完药就好好睡一觉,想必这几天你也睡不了什么好觉,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罢曾契师父便和夏明钟走出了房间。
出门稍稍走远了些,夏明钟才开口问道:“曾契师父,您看关姑娘的情况,可还有另外的法子?”
曾契师父的表情并不想刚刚在关吉羽房间里那般乐观从容了,他叹息道:“还是想办法,快些找到那丢失的终篇吧。这《斩风诀》的第八章本就是让修炼者在鬼门关走一遭,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紧跟着把第九章练完,才能确保身体恢复如初。”
“可……眼下已经耽搁了数日。”夏明钟道:“实不相瞒,想要找到终篇习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怕耽搁得越久,关姑娘的身体就越……”
曾契师父摇了摇头,“唉”了一声便离开了。
夏明钟站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掏出来那张金蝉给的写着她住址的字条。
他独自一人出了王府,顺着那个地址找了过去,才发现宅子大门紧锁着。夏明钟很快调转方向,又策马来到金蝉的老屋,老屋里亦是空无一人。
夏明钟站在老屋外面的药田边看了一会儿,不远处有一农户刚好经过,便询问道:“你是来找蝉丫头的吧?”
夏明钟答道:“是,早先和金蝉姑娘有一笔单子,我是来拿药的,怎么不见她人呢?”
农户的表情变了变,环视了一圈四周,才敢走到夏明钟跟前,凑近了小声说:“这位爷,您来得不巧啊!您还不知道吧?蝉丫头刚刚死了丈夫,她怎么可能会有空还继续卖药呀?!”
“什么?她丈夫不在了?”夏明钟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免大吃一惊。
虽然金蝉的丈夫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角色,但夏明钟在去赫敕琉找曾契师父前,明明在路上才见过了他!明明两日之前还在大街上走着的大活人,怎么突然就死了?
农户的表情很是复杂,半是看好戏又半是惋惜咋舌,道:“哎呀!可不是,我们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啊!要说金老伯也真是,当初他就是图柳家还有点钱,想着自己没有几天活头了,就想给蝉丫头托付一个好婆家。可蝉丫头才嫁过去没多久,那柳家的生意就不怎么样了,原以为生意时好时坏都算是正常,可这些年竟然一直都不见有起色了。”
农户抱着胳膊,打了个哈欠,又啧啧道:“说到底,人么,有钱没钱的高兴就行,金老伯自己是放心地走了,可蝉丫头好像嫁了人之后也没高兴过,没钱倒罢了,苦日子捱一捱就过去了,谁料想那柳简竟然还是个短命的?不过听说不久前他们二人已经和离了,还好和离了,不然那柳家兴许还要让蝉丫头守寡呢。”
夏明钟问道:“那金蝉姑娘呢?现下她身在何处?”
农户指了指不远处,道:“她?还能去哪儿?八成在柳家呗,虽说是和离了,可到底以前还是一家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柳简的丧事她总得去看一看吧。她要是不去,怕是要被柳家村的唾沫星子淹死!”
夏明钟看了看农户指给他的方向,当下便决定找过去。
待夏明钟赶到柳家时,丧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村里帮忙的人挤满了整个柳家,夏明钟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看到金蝉瘦小的身影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她一袭白色丧服,脸蛋上也没有颜色和光泽
,就只有一双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刚才哭过。
金蝉很快就看到了在门外站着的夏明钟,她走了过去,似是很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
“夏大人。”金蝉道:“您的药要的很急吗?抱歉,这两日这里事情繁忙,还没来得及给准备好,我人也不在家里,害您白走了一趟不说,又找到这里来。”
夏明钟只是淡淡答道:“只是今日不太忙,所以想着找你把药拿了,我去你的宅子看过了,你不在,这才一路打听的找到这里来了。”m.χIùmЬ.CǒM
“都结束了。”金蝉摘下头上戴着的白花,小心地收起来,道:“我跟您一起走吧,正好回去把您要的药材整理出来,省得您再来回跑了。”
二人一路回去,只是夏明钟策马走在前面,金蝉驾着自己的马车跟在后面,两个人差不多一前一后地到了金蝉所住的宅子门口。
金蝉用钥匙开了门,道:“夏大人,您请进来吧。”
夏明钟点点头,跟着走进宅子里面。
金蝉家里空房间多,她把一些常用的药材少量储藏在房间里,要拿的话也算方便。
夏明钟站在一旁等着金蝉装药材,突然问了句:“你丈夫年纪不大,怎么会突然就过世了?”
金蝉手上装药的动作顿了一下,淡淡道:“夏大人你信命么?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有的人穷是穷家境,有的人则是穷命。很不幸,他两样都占了。”
“哦。”夏明钟看着堆积的各式药材,又询问道:“人死差不多也就分为两种,被杀死和病死。他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么?你这里药材这么齐全,也治不好么?”
金蝉把手里的药包整齐地用麻绳捆好,双手递给夏明钟,道:“夏大人,我虽与他感情不合,可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骤然离世,我心里已经够难过了。”
她说着眼泪又要涌出来,哽咽道:“这是我很伤心的家事,您就别再问了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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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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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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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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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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