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他身上的毒性又发作了,寒栩走了两步,就感觉到腿下一软,眼前一黑,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身体,直直地向地上栽了下去。
“寒栩!”
江缨年和关吉羽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二人立马冲到寒栩身边,想要扶起他,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软成一滩泥,脸色苍白得仿佛失去了生命一般。
贺兰霄神色复杂地看着祝融,道:“为什么……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祝融却是一脸屈辱,质问道:“什么样?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总之无论我怎么样,你都不会觉得我好,对么?”
贺兰霄正色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不该以一条人命来做赌注,赌我会不会过来吗?祝融,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来呢?你是不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位寒公子被剧毒侵蚀直至死亡呢?”贺兰霄叹了口气,道:“你父君一生善良,为何你会如此……”Χiυmъ.cοΜ
祝融好像突然被刺激到了,她尖声打断了贺兰霄,怒吼道:“不要提我父君!你凭什么提我父君?!”
贺兰霄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好,我不提他。”
祝融转身又向王座上走去,她没有坐下,而是在王座的扶手下面摸索了一下,不知按下了什么机关,那王座便瞬间移开,一只精致的方盒暴露出来,祝融捧起来方盒,慢慢走了下来,走到江缨年的面前。
她打开了方盒的盖子,递给江缨年道:“拿去吧。”
那盒子里果然是一株赤色的草药,保存得十分完好。
江缨年和关吉羽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祝融这是何意,便迟疑着半天不敢伸手去接。
祝融道:“拿着吧,这赤焰箩我本来就想着要给寒栩,只是中间耽误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你们就放心接受吧,我好歹也是魁斯的女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恶毒的人……”
江缨年没有拒绝,眼下没有什么能比救寒栩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将赤焰箩交到了江缨年手里,祝融又扭过身,问贺兰霄:“我记得她那里不是也有一株么?你要是有心救人,怎么不和她开口呢?”祝融满是戏谑道:“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跟她这么见外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有多好呢。”
贺兰霄神色平静,只回答道:“你是说塔娑罗吗?从前她是有一株赤焰箩在手里,只不过后来用掉了,现在确实只有你这里才有。”
祝融闻言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怪不得……你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若是她那里有,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过来了?”
贺兰霄只是沉默着,再也没有开口了。
江缨年拿到赤焰箩后,便和关吉羽扶着寒栩一路走出去找地方配制药了,贺兰霄往大殿外看了看,正欲扭身跟出去,祝融急忙叫住他:“你这就要走了吗?”
她的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惶恐。
贺兰霄摇了摇头,道:“我去看看他们配制解药,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那你今天会走吗?”祝融又是追问,接着道:“就在魁斯留一晚吧?我亲自下厨!”
贺兰霄目光深沉,他看着她,道:“祝融,以我现在的身份,本就不该出现在魁斯的国土上,我来这里就已经是犯了大忌,这些你都是清楚的。”
祝融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道:“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此刻她不是魁斯女王,更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巴巴盼着他能留下来。
贺兰霄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今晚不走,待寒公子服了解药,没有什么问题了,明日我再走。”
“好,好!”祝融连连应下,面上浮上欣喜之色,道:“说话算话哦!”
是夜,江缨年将熬制好的解药喂寒栩服下,便让寒栩继续休息了。
压在心头上的事终于解决了,江缨年反而睡不着了。虽然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可过程未免太过曲折,他现在再想想,只觉得后怕。
贺兰霄说了,若是再耽搁一两日,寒栩必定没命!
外面夜色正好,江缨年从王宫后院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走到了贺兰霄的房间门口,屋内烛火通明,他朝着屋内唤了两声:“贺兰大哥?贺兰大哥。”
屋内无人应声,江缨年便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散着步。
前面的花园里有一处凉亭,里面有木制桌椅,江缨年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正在那里,他自知这里是魁斯王宫,不好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为了不被人发现,他四处观望了一下,悄悄躲在了旁边的花丛里。
“你说父王过世后你就是我的避风港,这个魁斯女王我一点都不想当,是你说你会一辈子辅佐我护着我,这些话明明都是你说的!”
听声音好像是祝融,江缨年扒开面前的花丛,确认了一下,发现前面坐着的两个人,确实是祝融和贺兰霄。
在大殿上时就觉得他们两个说的话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他们的关系不简单,现在碰到他们两个人在花园里不知道正干什么,虽然偷听偷看是很不礼貌的,可江缨年还是决定继续听下去,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
“父王在时,你碍于你们是好友的关系,不愿面对我的心意,可他现在不在了,我们就只是我们,仅此而已。为什么你宁愿辅佐塔娑罗也不愿辅佐我?你可以无视我的心意,可为什么你也要丢下我?”
祝融连连质问,声泪俱下,完全没有了祁食节那日惊艳众生的神秘感,她孔雀一般的骄傲会为了面前这个人消失,她象征权力的王冠也会因他而掉落。
此刻的魁斯女王,卑微到了尘埃里。
贺兰霄一声不吭,只是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江缨年内心暗道:“这贺兰大哥可真厉害,人家又哭又喊的都那个样子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吃得下去?”
“在我心里,你从救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贺兰叔叔了,说起来你到底算哪门子叔叔,只不过比我大十二岁,你就是贺兰霄。”
祝融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贺兰霄,似乎还在等他的一句回应。
贺兰霄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碗里的饭,他把那碗饭仔仔细细地吃完,不放过碗底最后一粒米。
“很好吃。”他将碗筷规规矩矩放好,由衷感慨:“以后再也不会吃到这么好吃的甜粿饭了。”
贺兰霄抬起头,终于认真地看向祝融,道:“别再说这么孩子气的话,祝融。你现在是魁斯国的女王,你身上背负的这个国家的所有希望,别让你的子民对你失望,别让你逝去的父君对你失望,也别让我对你失望,好吗?”
祝融什么也没说,她既没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怔了怔,无力地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而贺兰霄在原地只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离开。
江缨年无事可干,他选择继续跟在贺兰霄的身后。只见贺兰霄走到后厨,拿了两坛子酒,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门口了。
贺兰霄没有进门,只是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他这样爱干净的人顾不得台阶上的灰尘会弄脏了衣服,就端起酒坛子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
江缨年心道:“你也就表面上装得不在乎吧?人家走了你又在这里靠着喝酒买醉发泄心中的愁绪了。”
贺兰霄大口大口吞着酒,喝得太急很快就有了醉意。
江缨年这时候从暗处走出来,道:“何苦呢?贺兰大哥。”
贺兰霄身上沾着酒气,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水雾,他随便着了身常服,一身慵懒气,对着月光大声吟诗:“花想仪容柳想腰,融融曳曳一团娇。”
“绮罗丛里最妖娆。”他抿下一口酒,又喃喃重复道:“绮罗丛里最妖娆……”
江缨年听完这诗,便心中了然。
贺兰霄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很久很久......这里好像什么都变了,回不去了......”
江缨年看他憋得难受,很自然问道:“你在羌坞国这几年,想她吗?”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贺兰霄丝毫不回避这个问题,大方回答:“如何不想?”他眯了眯眼,说“想她玉容花娇,想她绰约妖娆。”
他好似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心中埋藏已久的那份有关于禁忌之爱的情愫,统统诉说出来。他隐忍得太久,也太多了。
“羌坞国娇艳女子有很多,千千万万都不及她。我是她的贺兰叔叔,可我也是个男人,冰刀雪剑我不怕,唯有这情欲二字,骗骗别人还行……有时恨不得连夜纵马飞驰赶往魁斯,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想撕咬她雪白的肩膀,让她每一分快乐疼痛皆因为我,什么都不管才好,若是什么都不管,那该多好……”
江缨年对他说出口的话本该震惊的,这样一个总是波澜不惊一本正经的国师,突然失态说出这些话,还都是些香艳的臆想话!
即便发乎情,也该止乎礼。
江缨年正向说些安慰的话,可他突然发现,贺兰霄的眼角有泪。
羌坞国和魁斯国接壤相连,再没有比它们更近的两个地方了。
可在祝融和贺兰霄的心里,这并不遂人愿的命运,早就牢牢将他们套在不同的两个尽头。那中间有跨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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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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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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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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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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