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年背着项居安,双手托着他的身体,手指尖已经泛白,胳膊长时间用力,已经开始止不住微微发抖了。
他不知道真愚国军队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或许下一刻就会赶来截住他的去路,可是只要项居安还在他身旁,他便一定会用命去护住项居安!
“大哥,眼下不要说这种话,别说我们现在是被追杀,就是现在他们抓住了我们,让我们从他们裤裆下钻过去,只要能活命,我们都得照做!”江缨年歪着头,用肩膀蹭了一下脸上流淌的汗水,继续前行着。
项居安道:“那不是我项军营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大丈夫顶天立地,若是受此屈辱,那和死有什么区别……”
江缨年道:“你开口闭口大丈夫,你死了就死了,有没有想过活着的人有多难受?”他苦笑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死了,项临城怎么办?他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就你这么一个大哥,你说死就能死吗?!”
提起项临城,项居安瞬间沉默了。
他半天都没有说话,伏在江缨年背上,再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江缨年在前面看不到他的表情,见他半天不吭声了,心里还有些担心,便小声问道:“怎么了?伤口痛得厉害吗?”
项居安道:“没有。”
江缨年走得累极了,他特意挑着林子里最靠边的路线往出走,即便此时还没有听到身后有人追过来的声音,他也不敢放下项居安休息,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那你不吭声?吓我一跳。”江缨年没好气道。
那语气分明就是一个小弟弟对自家大哥嗔怪时才有的。
项居安听到这声埋怨,也不禁愣了一下,道:“临城虽是我的亲弟弟,可他从未在我面前这样随性过。”
江缨年接过他的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平日里太凶了?你那压死人的气场,心态不好的人早就让你吓死了,还能在你面前随性得起来?”
项居安反问道:“那你意思是你的心态还挺好?”
“那可不?”江缨年悠悠道:“你少骂我了?还是少打我了?要不是我心态好,还能到现在?还能这样背着你逃命?”
他嘴里叭叭叭的,教项居安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了。
两个人在如此惊险的地方逃生,竟也能扯得上这么多闲话……
项居安半晌才喃喃道:“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哥,我一直以为临城和我在一块总是拘谨放不开,是因为他性格内敛……现在看来,是我对临城的关心爱护不够多。”他轻轻道:“我若是能做得和江清一样好就好了。”
江缨年忽然停下脚步,神色严肃,悄声道:“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此时他们距离林子口约莫还有一里路,江缨年已经筋疲力尽了,即便他还有力气能跑,可背着项居安,两个人目标太大了。
江缨年脑子里飞速转了一下,放下了项居安,先是问他:“腿怎么样,还能动吗?”
项居安那条受伤的腿还在淌着血,虽然血逐渐流得很少了,可若是敌军顺着血迹来找,很快就能锁定他们二人的位置。
项居安试着动了动那条受伤的腿,如实道:“伤口不算太深,可若是要跑,只怕是跑不快。”
“好。”江缨年确认之后点了点头,道:“现在我需要引开那些人,你就沿着这边缘处一直往出走,不要回头,不要管我。”
江缨年说着拿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先从自己衣襟上割下一块布条,绑住项居安腿上的伤口,防止再滴出血来。然后他快速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一刀,鲜血很快涌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缨年!你这是?!”项居安惊道,不解地看着他。
江缨年将胳膊上的血往另一个方向的地面上洒着,道:“做戏就要做足,不然他们怎么会上当?”他对着项居安晃了晃受伤的胳膊,道:“快走吧,别磨蹭了,再不走我的血不够用啦。”
项居安一刻也不敢犹豫,手扶着腿根处,朝着出口的方向加快步子走去。
“我在外面等你!”项居安眼眶泛红,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一个糙老爷们,有一天居然会被一句话感动到要落泪。
“你小子,要是不好好的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江缨年露出会心一笑,道:“我这么聪明,他们怎么可能抓得到我~”
二人就此分道扬镳。
树林外关吉羽和贺兰阑听闻前方军情有异变,早早就带兵守在树林外,见到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在往出走,他们连忙就迎了上去。
是项居安,他跨出树林的那一步,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见到自己的部下,终于放心地倒下。
当然,倒下之前他还不忘叮嘱:“缨年,快去救缨年……”
关吉羽安排人将项居安送回,即刻便和贺兰阑带人冲进了林子里。
众人赶到林子中央看到江缨年时,他的身旁躺着无数个真愚士兵的尸身,他已经用尽了羽箭,被二十多个真愚兵围着,只凭一把匕首欲冲出这堵困着他的人墙。
关吉羽想都没想,手中的红缨长枪使力一抛,便准确无误地从背后刺穿了一个真愚士兵的身体,她随即飞身过去,拔出红缨枪加入战斗。
贺兰阑紧跟其上,跑步向前的同时,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地纵起,自树林间穿梭突进。弯刀时而在手,时而眨眼消失不见,浮光掠影之间,面前就已倒下了一排真愚士兵。
二人将江缨年护在身后,真愚军队并没有派来多少人,所以关吉羽和贺兰阑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解决了这些追击江缨年的真愚士兵。
待最后一个真愚兵倒在关吉羽的红缨枪下,江缨年才放心松了一口气。他默默抓住关吉羽的胳膊,闷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再晚来一下下,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声音里带着鼻音,听着像是颇有些委屈的哭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关吉羽把他丢在这林子里的呢!
关吉羽满脸疑惑,道:“我来的很晚吗?”
贺兰阑也是解释道:“江兄弟,我和吉羽接到命令就立刻赶来了,绝对没耽误。”
江缨年吸了吸鼻子,道:“大将军呢?你们接应到他了没有?”
“接到了。”贺兰阑道:“说起来只顾着赶来救你,还不知道大将军伤势如何呢!不行,我得赶快回去看看。江兄弟,我看你身上也有伤,就让吉羽陪你慢慢走着,我先行一步回去了。”
贺兰阑带人先行返回,就只剩下了关吉羽和江缨年。
关吉羽道:“好了,可以走了,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
江缨年哼哼唧唧的,转过身将受伤的后背展示给她看:“你看看,我后背上的伤口怎么样了啊?”
背上那条血淋淋的伤痕是刚刚画偶用朱笔给他画下的“杰作”,关吉羽没见过这种伤,便问道:“怎么是这样的伤口?什么武器弄的?”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江缨年的哼哼声更大了。他忍不住将刚才林子里遇到书偶和画偶的事情仔仔细细给关吉羽讲了一遍,讲了她们有多阴狠,讲了她们有多恐怖,然后还夸张十足地讲了她们的战斗力有多厉害,他又花了多少多少心思才击败了书偶和画偶。
这还不算完,江缨年又开始絮絮叨叨讲述他面对受伤的项居安时,有多么舍生忘死地保护这位大将军,还有背着项居安时有多么吃力……
直到关吉羽问他:“既然你背着他这么吃力,为什么现在还这么有精力在这里说这么多?”
江缨年才撇了撇嘴,停止了大篇幅的陈述,道:“那我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想要争取‘捍荣捍骑’的荣誉吗?!你自己是无敌了,能不能想想我们这些半路才出来努力的人?我很不容易的好吗!”
说完他想了想,道:“你说这一次,我玩命地保护大将军,他心里会不会给我记上几分啊?以前我没少惹他,只求功能抵过,这一次能给他留下点好印象。”
见他这么执着于“捍荣捍骑”,关吉羽也认真回他道:“反正有付出有会有回报嘛,你先回去把伤治好,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认可你的。”
这话江缨年爱听,他顿时也不觉得身上疼了,反而觉得浑身是劲,道:“阿羽,总有一天我会赶上来,我也要做到功夫无敌,与你一同站在荣耀巅峰之上。”
东部大营,听闻项居安受伤的消息,韩桢立刻跑去关心问候了一通,并向朝中送去急信汇报。
项居安短时间内是不能行走了,江缨年虽然伤得轻一些,但是那画偶的朱笔到底是有毒的。众人短暂商议过后,决定由关吉羽火速护送项居安和江缨年回京城治疗,贺兰阑则继续守在东部大营主理军中事务。
江缨年对自己身上的伤是没有一点在意的,也不在乎会不会毒发。琇書蛧
他的注意力只在能回去休息这件事上。
“说不定还能回南沁家里一趟呢,对吧阿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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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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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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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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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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