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愿诸位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关吉羽静默了一会儿,她不由地看了看江缨年,只见他面色凝重,那是从未有过的庄重严肃。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反正她自己听了这句话,心里是有无限迷茫的。
为国为家?这句话听着是很壮烈热血的,可在她心尖上是翻不起什么波澜的,家在哪里?她哪里还有家?
为国的话,虽生在绪澧王朝,可她自幼年至今,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谁又管过?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江清顾惜她。
所以这等为国为家的壮志豪情,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忠义之士的信念,在她心里是没有的,或许曾经有过,但也随着江清的逝世一起烟消云散了。
没有江清,就没有家。
她忽然心里坚信,此刻江缨年一定和她所想一致。
那个令他们二人神往的地方——北衷边境,吸引他们的只是刀光剑影下的悲鸣哀嚎,屠尽宿仇后鲜血横流的快意。
说他们二人的目标不单纯吧?明明又那么单纯。
人人以为世家阵营培养出来的储备军,尽是以为国尽忠、戍守边疆为豪的忠志之士,殊不知这个令人景仰的精英队伍里,有他们这两个暗怀私心的人。
他们二人,仅仅想为家人报仇而已。
北祁营的人似乎被项临城这句话打动了,纷纷跟着呐喊起来:“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今生从戎,忠肝义胆,为国为家!”
有时候气氛是很需要一些勇于率先的人来带动的。
众人很快同声呐喊着口号,颇为振奋人心!
“此去艰辛,各位保重!”项临城神色庄严,抱拳行礼道。
八人备妥行军装备,纷纷上马作别,同去的还有项临城派遣的集营增援军。项将军集营大门敞开,赤色云纹狼徽的项军旗迎风飞扬。
关吉羽跨上上马,临行前不禁再回首,人群之中项临城一袭玄衣,负手而立,墨发高高束起,发丝在风中飞扬。
那一缕缕发丝,好像轻轻扫在她的心上,令她心上一颤。
她滞留了片刻,还在等他作别的话。
或许是此刻人太多,他不便再与他多说话,只能站在原地,目视着队伍远远相送。
“走了,阿羽。”折殊在前面催道。
关吉羽又想起那日从后山亭回来的路上,他说过的话:“京城的花真的很美。”
这是一句很有力量的话,也是他留给她的一个待赴之约。
前路凶险虽未知,可他的话让她鼓起勇气。他要她活得有价值,关吉羽在深夜无数次琢磨着这句话。
如果她报了仇之后,就赴往黄泉去找大公子,他会高兴吗?
她不知道,这几日每每想起这件事,心内便一阵迷茫,明明她是下定决心做了那个选择,才来到集营参加选拔。在她顺理成章按照原定的路才刚走了一个开头,那个仿佛从天而降、天神一般的男子对她说——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她到底应该怎样活,才算有价值?如项临城说的那般吗?此刻她又没了主意。
“来了。”关吉羽咬了咬唇,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只能策马跟上队伍。
如果能战场上立功,应该会有机会去京城接受封赏……
京城的花很美,究竟有多美呢?她不敢想象。
她有点想亲自去看看。
北衷边境驻军大营。
项居安刚进入主营帐,陈章便递上一份来信。
“我没回来,陈将军代我读信便是。”项居安一夜未睡,刚回到营里神色已明显疲惫,拿起桌上的茶杯大口饮尽茶水。
陈章拆开信封,还是将里面的来信呈到项居安面前:“是临城的来信,我想着还是得您亲自过目。”
项居安接过,才刚扫过几眼,眉宇间的凝重就一扫而光,再往下看去,竟哈哈大笑了几声,道:“陈章,你快来看,阿城这封信可来得真是时候啊!”
陈章仔细读了来信,舒眉喜道:“将军,这会儿那八人应是已在路上了,临城说还派了增兵来支援,天黑之前一准能到!”
“看看,这名册里的第一,竟是女子!竟是一个女子……”项居安敲了敲桌子,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道:“听他们说南沁青字营里有一个小姑娘,一身功夫是不俗,我原先还以为只是民间话传得玄乎,徒有其名罢了,可这两年整个绪澧朝内的各阵营比武,关吉羽此人皆是榜上有名,就连我骠骑营设的选拔名册里也有她!我便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人,不爱红装爱戎装?”
“您看最有意思的,还是并列第二的南沁江家三公子和京城贺兰大人家的二公子。”陈章眼里也是难掩欣喜,道:“这次的考核前三名都是南沁和京城出来的,这才是最让人诧异的。”
项居安点点头,欣慰道:“是年轻一辈的起来了,这几年战事吃紧,却只囿于北方边境,我一度担心的是,绪澧王朝难道真要以南北之分来划分责任感?为何从军男儿皆是出自北衷,当真京城以南就没几个硬汉了么?”
陈章坐于一侧,叹气道:“兵力一直都集中在北衷,往年征兵选拔几乎都是北衷世家子弟,我和您看法一样,曾经还在暗自担心若是有一日北衷边境遭遇不测……敌军一旦冲入防线,南沁一带到底是重文不重武,只怕也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了。”
项居安认真将手中的来信折叠收好,道:“这次选拔让我看到了南沁人的决心,南沁江府……江清虽已逝,但他作为南沁储备训练独一份,绝对算是为边境出力第一人!”
“眼下打到择云关了,战事还是一直僵持不下,您已亲自率兵防守多日,他们又如前几次一样,进攻三五日就停战撤离,抓到时机便又犯上来。依属下看,孤翳军实际上作战实力并未强于我军,他们此举明显就是在消耗我们啊!”陈章看向项居安的眼神满是担忧,道:“将军,虽说我们确实是缺少能领军的人物,可您也无需次次亲自督战,这样您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项居安向身后的椅背靠去,只是短暂的放空过后,缓缓道:“择云关是我朝势必争夺的要地,我数次回朝里,舒帝都在询问我择云关的情况。”
“择云关,我不得不上心啊。”他疲惫道。
陈章思虑良久,试探道:“可那几个年轻人就要过来了,何不直接派去择云关协助您?也算是历练历练了。”
“不可。“项居安坐直了身体,严肃道:“都是半大的毛小子,屁都不懂,跟我去择云关我不放心,他们到了先在你手里管教上一半个月还差不多。”
“是。”陈章应道,“这几日孤翳王还算消停,没有什么动静。您先休息休息,今晚等他们到了先整顿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您见见这批年轻人后再走也不迟。”
陈章是能看出他对这一批即将到来的新人是有些兴趣的。
项居安闻言没再多说,微微点头道:“也好。”
关吉羽和江缨年一众人即将抵达边境驻军大营时,已是黄昏时分。
“看到没有,前方驻扎的军营一眼望不到头,那些就是我朝边境驻军主营,是项大将军所在之地啊!”折殊兴奋道:“终于要见到他本尊了,想来还真是有些激动呢!”m.xiumb.com
敬存淡淡回应:“这有什么,这会儿你崇拜得紧,日后可是时常要看到他那张脸的,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你讨他喜欢了,他自然给你你想看的好脸色,假若你讨他嫌了,他要收拾你,到时候看你还激不激动了?”
折殊一番热情,被猛的泼了凉水,撇撇嘴只觉得无趣,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在他身后骑着马的是贺兰阑。
折殊锁定了新的目标,放慢速度与贺兰阑并排而行,赶路途中无趣,折殊顿时打起主意,想先在未来同僚面前混混脸熟了。于是他问贺兰阑:“第二场比试的时候,有幸见到过贺兰兄场上的风采,实在令人佩服。想起来过去的世家比武中却并未见过几次贺兰兄,你以前也一直是在兰泽营里的吗?”
前面走着的关吉羽一听他问出的话,便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折殊真是痴迷于这些道听途说的闲话太过入迷,他一定又是想旁敲侧击一步步打听贺兰阑以前的事了!
“兰泽营虽确是我贺兰家门下所设的世家阵营,可我却并非出自兰泽营。”贺兰阑并未回避他的问题,倒是落落大方回应之。
“哦?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呀?”折殊的问题又进一步。
贺兰阑看了他一眼,笑笑说:“我什么都不做,整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纨绔子弟而已。”
“咳咳。”关吉羽假咳了两声,她担心折殊再问下去,恐怕贺兰阑就不会一直好脸色了,她开口试图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道:“集营生活除去考核,难免无聊了些,我在校场上练习的时候从未见过贺兰兄过来,不知你是如何消遣打发这些时日的?”
贺兰阑眯了眯眼,这个话题好似让他心情很愉悦,他单手握着马绳,腾出一只手拿出水壶喝了几口,道:“我说我是找女人来消遣的,你信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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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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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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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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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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