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叶知秋用手隔在他们二人中间,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可以往后退了一步垂眼说道,“臣妾身体不适,请皇上允许臣妾回府静养。”
“我陪你……”
“不用了,还请皇上恩准......”她下颚还挂着一颗泪珠,语气却无波无澜。叶知秋微微侧身福了福身,客气又疏远地说道,“王爷与皇上还有要事要谈,就不用管臣妾了,请允许臣妾先行一步。”
叶知秋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如今这番言辞,加上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令人感到无所适从。
“朕准了。”傅德佑阴阳怪气地说道,“二王妃身子弱,要多注意才是,莫要气急攻心。”
人人都看得出傅德佑幸灾乐祸,不过没人再敢置喙,静妃默默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是,臣妾多谢皇上……”叶知秋低着头微微曲膝,转身离开。
楚妙尔见她越平静就越是担忧,终是没忍住在她经过身边时伸手抓住她,低声唤道:“二嫂……”
她眼底已盛满凄凉,嘴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像是下一秒就会泣下如雨。分明已经难过得不能自持,却仍安慰似的对楚妙尔摇了摇头。
见她的悲伤逐渐溢出眼底,却死死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楚妙尔只能无声松开了手,让她离开。
门一开,同样眼泪涟涟梦寒便快步迎了上去。楚妙尔见她靠在梦寒的身上轻轻摇头,那离开时沉重的步伐就像是一步步踩在了她的心上,令人窒息。
叶知秋的坚忍和倔强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这么多年唯一让她坚持下来的信念就在刚才顷刻间崩塌,若换做常人应早就疯了,但她是绝不会放任自己在人面失礼的。
“静妃勾结乱臣谋害当朝太子,企图惑乱朝纲,”傅德佑淡淡说道,“罪无可恕!”
闻言,失神中的傅颜铄猛地回过神来,高声疾呼:“请皇兄降罪于臣弟,臣弟愿替静妃娘娘受罚!请皇兄开恩啊!”
声声出自肺腑,楚妙尔听得眼睛一酸,也差些落泪,于是偷偷看向傅云期,只是他也未见好得了多少。
他双眼通红,垂在身子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一看便知,此时的傅云期必定隐忍得非常辛苦。因为他并不能像傅颜铄这样为静妃求情,因为他是皇上的同胞兄弟,所以此时他必须与皇上同根连枝,即便是他在不久前才知道他这个血亲兄弟和他视为母亲一般的这个女人,都想让他死。
“我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根本没想过要活着离开,你是我的儿子,又岂能对他认摇尾乞怜?!”静妃伸手想将地上的傅颜铄拉起,可傅颜铄不愿意配合,凭她又怎么撼动得了半分。所以结果显而易见,傅颜铄只是微微抬手,静妃就险些没有站稳往后仰去。
“静妃娘娘——”傅云期低呼一声,眼尖手快地上前将她扶住,才让她不至于失了颜面。
静妃痴痴看着他片刻,忽然展颜笑道:“云期,你知道为何他想杀你吗?”
“母妃,儿臣求您不要再说了!”傅颜铄立即从地上起来,用身体隔在两人中间,看着静妃摇头,声泪俱下,“算是儿臣求您了,求求您不要再说了……谋害太子已是死罪,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
“铄儿你竟然知道?!”
静妃和傅德佑同时惊讶出声,傅德佑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偏偏静妃那脸上似乎带着一抹……令人意想不到的喜悦?楚妙尔看了看他们二人,又看着傅颜铄死死咬着牙却无法抑制倾泄而出的呜咽声,顿感不妙。
究竟有什么事情令傅颜铄如此惊恐?连傅德佑都毫不掩饰惊愕。
“为什么?”傅云期沉声说道,最后一个尾音微颤,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这么平静。
这无比简单的三个字从傅云期嘴里缓缓说出来,却令楚妙尔觉得无比压抑,她知道,傅云期此时不单单只是想问其中一人,而是为什么他最至亲的两个人都要如此对他。这一刻,楚妙尔忽然很想拥抱这个脆弱无助的他。
就在乾坤宫紧张的气氛达到临界点的同时,皇上召见两位王爷的事情也在宫里迅速传开,一些多嘴的人忍不住在背地里窃窃私语。
冰兰听到声响后微微抬了抬眼,一边给徐柠按摩着一边说道:“让你去禀告皇上一声,怎么去了这么久?照你这时间,一来一回都够我跑两三趟乾坤宫了。”
那宫女似乎是跑得过急,脸色还带着红晕,有些微喘,张了张嘴仿佛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一声没吭。
徐柠才刚醒过来,半眯着眼问道:“兰铃,本宫瞧你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不好直说?是不是本宫昏迷着一日发生了何事?”
“奴婢只是想着殿下身子虚弱,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名叫兰铃的宫女看了看冰兰的脸色,低头小声说道,“禁卫军已经查到了杀害太子殿下的凶手……”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了徐柠刚刚愈合的伤疤,她霍地坐直了身子,哑声问道:“是谁?!”
“是……是静妃娘娘……半个时辰前皇上急急把二王爷和四王爷召进了宫,刚刚二王妃哭着离开了乾坤宫,好似听他们说当年三位小世子也是静妃娘娘所害……所以现在宫里人都在传,此事是不是……”兰铃下定决心似的大声说道,“是不是和二王爷也有关……”
“二王爷?”徐柠靠在椅背上呢喃细语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静妃?为了二王爷……为了皇位?”xǐυmь.℃òm
冰兰见她开始恍惚,连忙安抚了几句,叮嘱其他人先照看着,然后转身便带着兰铃走出了房门。
突然被拽出来的兰铃一声不吭走在她的身侧,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冰兰姐姐你怎么了?”
冰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稍稍带远了些才小声问道:“那你可知静妃娘娘和二王爷他们如何了?皇上可有降罪于她?乾坤宫眼下还有哪些人在你可听说?”
“我……”兰铃明显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了,嗫嗫嚅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因为她实在是不明白,向来对其他人漠不关心的冰兰为何会忽然关心起除太子妃殿下意外的人?还如此着急?
冰兰似是着急又似是恼火,低吼一声:“我什么我?说话啊!”将那个宫女吓得不轻。
“皇上和静妃娘娘争吵的声音即便是站在门外都能听清,皇上似乎想定静妃娘娘死罪……不过二王爷不忍,想替静妃娘娘顶罪……”兰铃缩了缩脖子怯怯地说道,“我在宫外被佟首领拦住不得上前,就只听到这些,后面的就不知道了。”
死罪?皇上想定她死罪?若是兰铃此时低头看看,定能发现冰兰的双手早就颤抖不已。
“我知道了,兰铃,刚才吓到你了真是对不住。”冰兰轻声说道。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致歉,兰铃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摇头说道:“怎么会呢冰兰姐姐,你是担心太子妃殿下才会如此,我又怎么会当真呢……”
闲来无事逛花园时,徐柠无意中看上了进宫不足半年的兰铃,还为她亲自跑了趟凤微宫才将人带回东宫。冰兰性子清冷不爱说话,兰铃偏偏是个话痨子,她年龄虽小心思也不够缜密,好在乖巧懂事,徐柠很是喜欢她。
冰兰回到房间时,徐柠正在椅子上悠然饮茶,热气掩映之下,徐柠的脸色倒是显得不那么苍白了。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太子妃殿下,奴婢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您说。”
徐柠见着她严肃起来,抬手将屋里所有人都屏退下去,静静地看着着她将门窗都依次关好后转身跪在自己面前,才不解地问道:“冰兰,你这是何意?”
“奴婢只是觉得仿佛时间还在刚到徐府的时候,殿下只有五岁,奴婢也只有九岁而已,白马过隙,不觉间已过了这么多年了。”冰兰两目含泪,颔首说道。
“是啊,不知不觉你我已经相伴这么多年头了,”徐柠弯腰将她扶起,笑着说道,“你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丫鬟,而是无话不说的姐妹!在你心中呢?”
冰兰毫不迟疑地点点头,说道:“殿下在奴婢心中亦是最重要的人,若是可能,奴婢愿意为殿下付出生命。”
闻言,徐柠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小声念叨了一句“傻不傻呀”,却没有读懂她逐渐深沉的眼神。
冰兰静静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忽然跪伏在地上,声音微带哽咽地说道:“只是眼下,奴婢必须要去救我的母亲,殿下之恩,奴婢只有下辈子再还了。
“母亲?!”徐柠蓦地转过身来,眼里布满了惊愕,声音也颤抖着,“你说谁是你的母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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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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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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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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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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