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儿!——”柳依依惊恐地呼道,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去抓了个空。
杨瑾汐瞧着他像一块木头似的直愣愣朝自己这边倒来,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双手已经下意识地做好了姿势,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杨尚济一把接住。
见丫鬟们都呆愣在原地,柳依依疯了似的大声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刘大夫进府!若是二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们!”
被她这么一吼,几个小厮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安喜也上前连忙,将杨诚轩从杨尚济手中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身后的长椅上。
“三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柳依依快步走到长椅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杨诚轩心如刀割,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杨瑾汐说道,“眼下二哥儿倒了下去可是如了你的意了?”
杨瑾汐根本无意弄成眼下这个局面,没想到杨诚轩这么胆小怕事,骂也没骂他竟也被吓得晕了过去,倒还真的成了她的不是了。
“等大夫来吧。”杨瑾汐淡淡地说道,也不理会柳依依的质问,转身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去。
而柳依依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只是站在杨诚轩旁边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堆满了胭脂水粉的脸上此时清泪两行,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大夫向来都是特立独行的,不为官府所特有,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会把一个大夫养在宅院内,可他们此时去请的这位刘大夫,除了平日不居住在府内,随时都是听凭杨府的人差遣,即唤即来,说起来就是上一辈的故事了。
刘大夫本名刘圩,那时医者的地位极其低下,刘圩在穷困潦倒之际恰好遇见了开着小馆子的杨老爷。杨老爷见他可怜便给了些照拂,原本馆子里并不缺伙计,但还是将他留了下来。
起初心高气傲的他还有些不乐意,不过做大夫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捉襟见肘,他终是心甘情愿留了下来。
再后面杨老爷有些了钱,兴修了府邸,杨老爷在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中,见他脑袋灵光,做事独有自己的见解,还曾将这个刘圩招进过府中做管事的,并且给他比别人多出双倍的月钱。每当有别人问起时,他总说:“刘圩比得上好几个人,这些钱用在他身上,值当!”
事实证明杨老爷的眼光的确实不错,杨府在刘圩的打理下确实井井有条欣欣向荣,还帮着杨老爷一手建立起来了现在闻名遐迩的“和乐楼”,可即使酬金多么丰厚,最终刘大夫还是选择了他半辈子都喜爱的医术,用他的话说就是“一身铜臭味今后要是见了地底下的娘亲都不敢抬头”,为此杨老爷还叹过几声气。
“刘大夫来了!——”门外突然响起急促而尖锐的声音,那几位小厮果然不一会儿便将人请进了府中。众人往门外看去,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正阔步而来,只见他腰背挺直,脸上有着明显的沧桑皱纹,两眼却炯炯有神。xǐυmь.℃òm
小时候的杨瑾汐常伴在祖父身边,倒是常常能和他见面,不过祖父去世没多久,这个刘大夫就搬出了府去,而她也开始接管杨府大大小小事宜,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这些年除了见到他出现在和乐楼几次,都很少见到他了。
他与祖父的年岁相差也不过几岁,按照年纪推算起来的话,今年也应有六旬有余了,不过今日看起来,除了头发白了些,看起来却比印象中的更加神采奕奕了,想来现在也是儿孙满堂,阖家欢乐。
杨瑾汐起身,快步走到大门口,礼貌地笑着迎了上去:“刘大夫,身体可健朗?”
“老夫身体好,不过三姑娘看着脸色不太好,等下我替你抓几副温补的药补补身子。”刘圩说话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一双眼睛在浓眉下闪烁着慈祥的笑意,令人倍感亲切。
在她看来,这就是和祖父同样辈分的一位老者,杨瑾汐客气而礼貌的回道:“那敢情好,还请刘大夫先看看我家二哥儿吧。”
刘圩摸了摸自己半百的胡须,点头跟着她向里屋走去。
而听见声音的柳依依早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仪容,端着手站在长椅的另一边,见他把了脉之后又看了看杨诚轩的舌苔还有眼睛,急急地问道:“刘大夫,我家二哥儿如何了?他怎么会忽然晕倒呢?”
“没什么大碍,”刘圩轻笑着摇摇头,“纸醉金迷的日子过多了,多少会有些气亏,大姨娘这段日子应该没少在他身上用补药吧?内空又大补,气血上涌自然会晕倒。”
经刘圩这么一说,杨瑾汐才看出来此时正躺着的杨诚轩脸色红润,原本没太在意,以为是天气炎热,现在细细看来,他是红得和常人不太相同,柳依依竟然给还未行加冠礼的杨诚轩用这种大补的东西!她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柳依依听他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一丝丝尴尬,眼波流转,她看了眼杨瑾汐,上前询问刘圩:“刘大夫,我家二哥儿怎么还没醒?”
当年她与杨敬在贵宾楼相识时,一眼便瞧见了他身边的刘圩,要说当年的杨敬与他相比,除了身份地位,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这个杨府的管事。若不是杨敬愿意为她赎身,她也不可能就这样跟了他。
一身尽带着些香熏味,这么多年也没变,刘圩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离得她稍微远了些才说道:“应是还要睡一阵,我先去煎药。”
刘圩向杨瑾汐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去。
风尘女子果真是风尘女子,这么多年都改不了骨子里的骚气。
见柳依依有些怅然若失的神情,杨瑾汐上前与她并肩站着,望向刘圩的离去的方向,轻笑一声,说道:“我看大姨娘自我父亲走了之后一直独守空房,这日子过久了,难免有些心痒难挠,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给做什么给杨府丢脸的事情,那时我可不会想我母亲那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慈手软。”
她说得小声,似乎是特地凑到柳依依耳边说给她听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我做了何事让杨府丢脸了?”柳依依猛地转过身,像是气极了,红唇微张急急喘着气,“你怎么不说说你母亲!她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谁不知道,当年……”
“闭嘴!”杨瑾汐大声呵斥道,看着她眼中只有愤怒,“你终于肯承认这话是你传出去的了?”
柳依依看着她忿然作色的样子,怔在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瞪着眼辩解道:“若她真的没有做,又怎么会空穴来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时候竟然还想着如何狡辩,真是母子一个德行,杨瑾汐厉声喝道:“绿云,除了大姨娘和二哥儿,都给我带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是……”绿云轻声应道。
其他人都察颜观色地退了下去,只有杨尚济犹豫再三地走到杨瑾汐跟前唤道:“姐姐……”
“下去。”
第一次见到姐姐这么冰冷的眼神,杨尚济知道接下来姐姐说的话定是不想让自己听的,所以咽下了嘴里的话,再次深深看了眼长椅上的杨诚轩,转身跟着绿云走了。
此时屋里除了躺着没醒的杨诚轩,就只有她们二人,杨尚济不在,杨瑾汐说话也再没了顾及。
“大姨娘,你别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我不知道,”杨瑾汐咬牙切齿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想让我父亲替你赎身,你会愿意为他怀上杨诚轩吗?要不是你当年来杨府闹,我母亲又会早产诞下杨尚济吗?我父亲为了你抛妻弃子,我母亲为了你郁郁而终,你心里可有一丝愧疚?!”
柳依依被她一步步逼到墙角,看她面目可憎,心里虽是害怕,嘴上依旧是得理不饶人。
“我一个弱女子有了身孕自然是来找孩子的父亲,你母亲自己身体孱弱,我既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我为何要愧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柳依依仰着头,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当年杨老爷如何对我的你不是不清楚,三姑娘若非要将这些加在我头上,也不怕良心不安!”
万千思绪在杨瑾汐的脑海中不停翻滚着,她忽然想到了母亲背地里无数次落下的泪,只觉得心里一紧,一颗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揪住,一时之间令她无法呼吸。
“若不是你为了得到主母之位故意诋毁我母亲,我母亲又怎么会忧愤成疾!”杨瑾汐语气低沉,眼底盛满了失望。
柳依依故意瞪着眼,装作惊慌的样子说道:“你母亲自己做的事情为何要怪在我身上,你父亲当年也是亲眼所见她与其他人有染不是吗?”
“我真替我母亲的善意感到不值!”杨瑾汐的眼中隐隐约约有了湿意,她轻轻摇摇头,“没有我母亲,根本就不会有杨诚轩!”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杨瑾汐死死看着面前紧紧护住脸的柳依依,过了许久才将扬起的手掌慢慢攥成了拳,收回垂在身侧。
“来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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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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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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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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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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