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公主,”阿哲心痛难耐,却第一次无法遂了她的愿,“又能去哪儿呢?”
阿尔云朵眼中的希冀慢慢被失望替代,随后苦笑一声却不说话,提起身旁的酒便往嘴里送。酒壶口太大,喝一口洒半口,不多时,阿尔云朵胸前的衣襟就湿了个透。
“够了。”阿哲抓住了她拿第二壶酒的手。
“阿哲,”阿尔云朵转头看向他,面上已经浮起了红陀,眼睛也泛着一层雾水,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朝他憨憨笑道,“那阿哲一定要陪着我,千万不能抛下我。”
阿哲缓缓点头,看着她眼中明明盛满了悲色,还要故作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悲悯。
皇室之女,能有几个独善其身,真正得到心爱之人相伴终老的?可汗给了她万般宠爱,可如此情形下,最受宠的云朵公主依旧成为了东厥的一颗棋子。
这是阿尔云朵的悲哀,也是东厥的悲哀。
“我阿尔云朵生来是公主,本公主只伤心这一次,今后要那些人好看!”阿尔云朵起身指着黑夜说道,语气软软的,丝毫没有威慑力。
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醉酒的人说出的话一向作不得数。
阿尔云朵说完便躺在屋顶不再动弹,不知是真的醉倒无法动弹,还是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心生动摇。
听到身边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阿哲才回过头,从来冷漠的眼眸中,此刻却溢出了温柔来。
“不会,阿哲会一直守着公主,到死。”阿哲望着天上的月亮,就着她刚刚喝过的壶口,轻轻吻了上去。
悲哀,他又何尝不是悲哀之人呢?阿尔云朵于他来说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永远熠熠生辉,而他不过是那些没有轨迹的星星,只能遥望,却不能依偎。
阿哲起身将她搂在怀中,想用力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又怕自己把她弄疼,小心翼翼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刚将她放到床上,背后就响起了冷冰冰的声音。
“阿哲,我有话同你说。”
听到这话,阿哲的手微不可见地滞了一下,温柔地将被子轻轻搭在她的身上,深深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阿尔云朵才转身跟了出去。
夜幕笼罩下,辽阔的土地看上去黑黝黝的,而此时,后山一片荒凉的废墟上,正前后站着两人,隐秘在黑夜中。
“阿哲,日后云朵入了宫,再不可有刚才那般亲密之举。”阿尔云那负手而立,鹰一般的眼睛在黑夜中亮如耀石,声音故意压低,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知道阿尔云那当时就在屋檐下,可他只是想遵从一次,自己的内心。阿哲双手垂在身侧,沉声应道:“是,小可汗。”
阿尔云那这才回过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后,从空中扔给他:“这足以撑过半年,让你阿姐不要做得如此明目张胆,不然被傅云期发现了,恐怕我也没法子留住她的命。”
“多谢小可汗,阿哲明白。”
万物转瞬归于沉寂,阿哲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与瓷瓶一起放于掌心中,瞧了片刻后,缓缓笑出了声,在废墟中显得寂寥而沧桑。
正是晚膳间杨瑾汐拿出的指环,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若不是当年他去提醒姐姐莫要轻举乱动,阿姐又怎么会白白搭了右臂,还被东厥人发现身份,饮下毒药?
一切都是他的错,错在他舍不下从未属于他的阿尔云朵。阿哲笑着笑着,眼角便渗出了泪。
晚风有情,泪落无悔。
因着湖音回来,楚妙尔早早就收拾好了,带着白桃和大堆东西出了门。
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就在两日后,礼部天刚亮便送来了拟好的册封流程。其实论资排辈,再怎么着都轮不上身为皇叔的他来定夺,可偏偏皇后和太后两人非要让他过一遍,也只能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
此时,傅云期坐在院中,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亭风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轻声说:“王爷,东厥的云朵公主来了,说她有事要找王妃。”
“就说王妃不在,让她改个时辰再来吧,我可没时间理会那个丫头。”傅云期认真翻阅着,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既然王妃姐姐不在,”阿尔云朵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不在,有王爷在也行啊。”
傅云期闻声抬头,就看到阿尔云朵站在门口,正笑嘻嘻地瞧着他。
她的样子看起来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傅云期将她上下认真打量了一下,明明衣衫穿着并不差别,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不请自入,原来东厥王室就是这么教导后人的?”傅云期神色有些不耐烦地问,“不知公主来我这儿来有何事?”
阿尔云朵自然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调侃,挑着眉,不以为然地说道:“今后我进宫了,怕是也难得再见四王爷你了,所以特地在进宫前来看看你啊。”
“你要进宫?”傅云期笑着,心里头却是一顿,“不是云朵公主的本意吧?”
阿尔云朵不答话,径直走到他跟前,动作行云流水,拿过傅云期手中的书。
“棋谱?王爷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呢,”阿尔云朵撇撇嘴,将书塞回他的手中,指着旁边放着的文书说道,“册封流程已经看完了?”ωωω.χΙυΜЬ.Cǒm
虽说阿尔云朵是东厥人,可自小在阿哲的指导下也认识了不少的汉字,看这些简单的东西,当然不在话下。
“这本就不是我的分内之事,看了又有何用,”傅云期直直盯着她,问道,“云朵公主还没回答我的话。”
“你将他遣走,”阿尔云朵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亭风,撇着嘴,“他碍事。”
即便亭风的心中千万般不乐意,还是顺从了王爷的意思,退了出去。
两人站在院中,早晨的空气中都有了些闷热。对于阿尔云朵会进宫的结果,傅云期早已和楚妙尔有了猜测,只是没想到昨日还一个劲不愿进宫的人,过了一夜的功夫竟变了主意,还如此心甘情愿。
“没人了,你说吧。”傅云期低头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不经意间的动作便让人为之心醉。
“你都不怕你我共处一室,王妃姐姐多想?”阿尔云朵笑嘻嘻地凑上前去,她说话的时候必须仰着头,才能与傅云期直视,忽然如此靠近,险些直直扑在了傅云期的怀中。
傅云期眼疾手快地向左移了半步,才没让她贴上来,有些不悦地拂了拂袖,缓缓说道:“妙妙与其他女子不同,公主可别用世人眼光揣度人心。”
“哎——,”阿尔云朵垂头丧气叹了声,转身走到石凳上坐着,“我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羡慕王妃姐姐,哥哥过几日要回东厥,今后在这大金国,我便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看着她眼神凄凉,傅云期也不好再开口。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阿尔云朵一本正经地问道,“论相貌,论身姿,论身份地位,我没有一点比不上王妃姐姐,可为什么我送上门,你都不避之不及?”
说着,再次欺身相前,媚眼如丝,软软的身体靠在石桌上,说不清的魅惑妖娆。
“呵呵,”傅云期浅浅笑了起来,“我说过我对兄弟的女人不感兴趣,对后宫的女人更没有兴趣。”
对事多话多的女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是,傅云期怕丢了她的面子,没有说出口。
阿尔云朵嘴一噘,甚是不满地直起身子,说道:“算了,像是我逼迫你似的,真是没意思。我还是去想想怎么勾引你们的皇上吧。”
“何以见得皇上一定会被你勾引?”傅云期好笑地看着她,“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阿尔云朵耸耸肩膀,直言不讳,“那日皇上宠幸楚羡雪时,我就在窗外,看她翻来覆去就那些样式,我都觉得没趣,也亏得皇上对她还有些新鲜感,不然后宫那还有她的位置?”
这个云朵公主真是与别的女子截然不同,如此羞臊的话,也能坦然说出。
傅云期无话可说,只是笑着摇摇头。
“你别笑,”阿尔云朵扬着下巴,神采飞扬地说道,“楚羡雪太笨了,毫无手段,总有一日皇上会厌烦她,到那时,便是我阿尔云朵取而代之的机会。”
“云朵公主话不要说得太满,”傅云期懒洋洋开口,”眼下有受宠的雪妃、阳贵人,保不齐今后还会出现刘妃、吴贵人,那往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即便是你魅惑了皇上,但,若你想凭媚术稳坐后宫,简直是白日做梦。”
“那是她们没有手段,也没有我阿尔云朵聪明。”阿尔云朵不服气地说道。
“后宫三千女子,皇后和静妃这么多年都不可取代,绝非易事,也不是仅靠’手段‘二字能道明白的。”
阿尔云朵愣住,不语。
“我再奉劝你一句,”傅云期看向她,“进宫后莫要失了本心,凭你东厥公主的身份,就注定不能与楚羡雪坐上同等的位置,不如安分守己,为自己争个万世流芳的好名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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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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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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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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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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