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一声脆响,张昌宗手里的酒壶落地,溅得瓷片四溢。
如溢开笑容:“陛下!都说这位鲵驰邳,控鹤监监理!极像某个人,为何我没看出哪里像呢?”
武则天不理,拉着鲵驰邳便要走,张昌宗高声道:“陛下!若要真像,昌宗看来,不如说薄御医像更为合理!”
一直安静站在一侧的薄夜,心头被这句话狠狠拍了一个巴掌。
抬头间正好对上武则天看过来的眼,带着迷惑盯着自己,忙又低头,只听到张昌宗高挑声音。
“那一手字,可比这副烂皮囊要货真价实得多!”
武则天看着刚刚还被自己抱在怀里薄夜,突然觉得头疼欲裂,好似有些感觉被她错失掉。
忘了,醉梦中熟悉的那份存在感。
忘了,究竟是谁用冰凉手指,触回她近乎迷失的意识。
忘了,温香在怀那瞬间脑中闪现的画面……
张昌宗突地站起身,长袖拂过矮桌,酒壶酒杯砸了一地,剩余酒洒落下来,满屋子酒香,欲要醉人心神。
“死!死!那年夏夜,死在了陛下石榴裙下手!”张昌宗睁大眼,双眼胀得通红,一字一句,决绝而有力。xǐυmь.℃òm
武则天像是被重物击到,前后晃晃,揽住鲵驰邳的手也渐渐松开。
又突地眼神凌厉,低吼道:“不可能!我没下毒……是他自己服毒自杀……是……”
“哈哈,也就在醉酒时候才会出这种糊涂话!”张昌宗突地大笑,打断武则天的话。
眼泪瞬间涌出来:“自己服毒?当年是谁,见死不救他的家人?自己服毒?确定?自己服毒为何还会侍寝你?”
武则天脸色蓦地变作苍白,踉跄扶住屏风,反手扶住额头,想要减轻脑中纠结的疼痛。
鲵驰邳不明所以看着二人,任由是谁,在这种环境下,再也笑不出来。
“死了!”张昌宗静了下来,一手指住鲵驰邳:“你,姓鲵名驰邳,姓沈名南璆的人,早就死了!”
武则天浑身又是一震,眨眼间已经由屏风处行到桌边。
一手扣住张昌宗的脖子,浑身戾气毕现,冷声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张昌宗眼泪,不知是窒息所致,还是念及其他,再次掉了下来,如断线串珠,顺着扬起的脸颗颗滑落,咬牙道:“沈南璆!死了!死了!!!”
武则天眸光好似寒刀,手上再多用分力气就能将张昌宗脖子掐断,眼看张昌宗面色从通红至苍白,毫不示弱盯着武则天。
呆在一边的薄夜见势不妙,忙跪地大声道:“陛下息怒!陛下若再不放手,邺国公性命堪忧!”
武则天狠厉地瞪了眼薄夜,一手甩掉张昌宗,步伐不稳地离开,鲵驰邳伸手欲扶,被她避开。
殿门被打开,冷风吹了进来,和着武则天低吼声:“滚!全都滚开!朕要去冷宫!”
张昌宗被武则天那么一甩,磕在矮桌上,紧接着翻滚摔在地上。
被刚刚散落一地的瓷片划身,薄夜突然想到那个打雷暴雨,也是如此,拖着浑身伤口痛哭。
“邺国公,臣替邺国公看伤。”
薄夜恭敬走近张昌宗,被冷眼制住:“滚开!”
薄夜心中一顿,步子僵硬,退了开来。
张昌宗自行拔去身上手上的碎片,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刚刚站起身子,耳边“啪”的一声,耳根火辣辣地疼。
鲵驰邳举着颤抖的手,畏缩站在对面,眼神躲闪,喏喏道:“……居然敢对陛下……对陛下说那般话,该打!”
张昌宗嘴边浮起一个冷笑,反手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鲵驰邳的脸上。
盯着鲵驰邳狠绝道:“就算我张昌宗明日被废被弃被打入冷宫,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敢骑在我头上撒野!”
说罢,一个转身便离开了。
鲵驰邳捂着脸,委屈眼泪如暴雨般狂泻而下。
薄夜一直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未看见什么都未听见,拱手道:“微臣告退。”
“等等。”鲵驰邳哽咽地喊住薄夜,“等等,薄御医,有件东西……鲵驰邳想给你看……”
鲵驰邳快速折回榻边,从旁边小抽屉里,拿出一件物品,递在薄夜眼前。
薄夜眨了眨眼,簪子,沉香木,乖乖花,墨兰?抬头惊诧看着鲵驰邳,压住情绪低声道:“你怎会有此物?”
“是……是墨兰送……男宠选秀之中只与墨兰熟识,日后若有困难,可以找他……”鲵驰邳有些不好意思,缩回了手,瞥眼薄夜,又匆匆垂下眼睑。
“鲵监理有何事,直说便是。”薄夜垂首恭敬道。
鲵驰邳眼神闪闪,薄夜有礼疏远让他有些失望。
鼓起劲头,细声问道:“听……听墨兰……有种乖乖草,开出来花……就是簪子上这种!墨兰说女子吃那花,便会迷恋上种花男子?”
薄夜沉默,没想到鲵驰邳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鲵驰邳见薄夜不语,哽咽道:“薄御医也看到了,我如今只是表面风光,陛下今夜都不曾唤我侍寝,再者……今日还得罪邺国公,宫中人皆知他向来跋扈刁蛮,以前上官大人就因为忍气吞声才……所以……所以想着比他凶,或许会好些……结果……”
说着又捂住脸,跟个娘们似的哭了起来。
薄夜锁住眉头,不想再看这出戏,接过簪子道:“鲵监理放心,此事臣放在心上,若有机会寻得乖乖草,必定交给鲵监理。”
“真的?”鲵驰邳擦干眼泪,明亮的眼眸闪了闪,直直看着薄夜:“鲵驰邳今日能做到控鹤监监理,若能安得圣宠,定记住薄御医功劳!”
“鲵监理抬举了,臣先行告退。”
薄夜行礼便匆匆退下,虽说殿里人是被张昌宗遣走。
若是让有心人发现他与鲵驰邳独处,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越早离开越好。
殿外,晨曦微露,东方已经有暖意,不知不觉中,竟是折腾了大半个夜晚。
迎着料峭寒风,眼睛被刮得生疼,脑中哄闹并未散去,反倒愈演愈烈。
鲵驰邳,表面看来干净剔透。
可聪明过头,显然明白自己优势所在,知道自己笑起来最像沈南璆。
知道外人最易同情单纯被欺的人。
知道允诺自己好处,便会更全心替他找到乖乖草,入得后宫男宠,果真没一个简单的。
张昌宗,看不透,不是从前沈南璆所了解的萧何,也不像之前所看到的张昌宗。
当年的事情,到底他是否参与了?
如今在宫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
之前至少在武则天面前,还是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如今又是什么使得他不惜撕破脸,公然与武则天翻脸?
至于武则天,呵,她的软肋,果然就是对沈南璆的情。
对着“媚娘”二字堵字思人?
紫珩花种梦境中,见到沈南璆?
冬至火红灯笼,遍山桃花树林,想要弥补?
这些疑问,在看到鲵驰邳时候,薄夜恍然大悟,答案是肯定的。
即便是对着死物多年,也会有些感情,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是全心全意待她的沈南璆,只是感情,有深有浅,与其他物品放在一起时,当然也有舍有得,看孰轻孰重而已。
如今沈南璆不再威胁到她,所以开始怀念开始想念?
这种惺惺作态情,曾经沈南璆不需要,如今薄夜,更是不屑要!
眸中浮起雾气,薄夜几乎以最快速度回到屋中,才开门便看到桌边朦胧影子,邀月在等。
“邀月……让我靠下……就一下……”
纷乱思绪,压在温暖肩膀上。
朦胧中,耳边好似响起无数次随他入梦的琵琶声,伴随一声悠然长叹:“睡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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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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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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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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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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