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的眸子清亮,氲氤着水汽,透露着一丝迷茫和困惑,稳稳地落进他深黑的瞳仁中。
男人眸色一顿,而后真诚地问:“可以让我背你回去吗?”
江落没有回答,而是微仰着脑袋,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她看了看男人,又低眉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画得极其扭曲的半圆,秀眉紧皱,手一伸:“给!”
“给我石头做什么?”
“你……你帮我画!”
傅纪行看了一眼地上的弯曲如蜈蚣的线条。
懂了。
“好。”
他好脾气地接过她递过来的小石头,长臂伸直,手背上青筋微显,石头锋利的一面在水泥地上潇洒一拐。Χiυmъ.cοΜ
标准的半圆线条就清晰地与另一边扭曲线条合并在一起。
傅纪行收回手,笑着问:“可以了吗?”
江落看着地上的圆圈,开心地像个小孩子,重重的点头:“嗯!”
“那愿意让我背你回去了?”
“好!”
江落慢吞吞地站起身,一边嘴里不断以一个好字配一次重重点头,一边步伐微晃地走到他身后,两只胳膊张开,身体接着一弯,稳稳地趴在他的身上。
良久,那道糯糯带着酒气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好。”
一时,傅纪行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最后,他手穿过江落的腿窝,用小臂托住她的小腿,以此作支撑背起她。
那一晚,江落直接在男人宽厚的后背上睡得天昏地暗。
——
翌日。
江落在头疼中醒来,望着熟悉的房间,这才知道,她昨晚又在朵荔家过夜了。
只是朵朵呢?
“朵朵?”江落穿上拖鞋下床,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正准备走出去,余光似是看到什么,步伐猛地一顿。
她定睛一看,终于看清大厅内沙发上,脸戴金丝框眼镜,正抱着笔记本电脑敲打的男人。
男人听到动静,停下手,抬头看过来。
看到她醒来,眉眼染着浅淡的笑:“醒了?”
江落瞬间清醒。
这不是……
昨晚白嫖她魔术表演,却临时变卦逃票的男人吗?!
他怎么在这儿?
两人的视线隔着老远的距离,在半空中激烈相撞。
江落:“……”
傅纪行:“……”
江落眨眨眼,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飞速后退几步。
“砰——”
房门关上。
傅纪行:“??”
“诶,落落,你醒啦?”
刚关上的门再次打开,江落探出一颗脑袋,看到边刷牙边往这边走来的朵荔,身体一个滑溜地钻出去,二话不说,一手把她扯进房间。
砰——
房门再次被关上。
朵荔吓一跳,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道:“干嘛呢?”
“外面大厅内的男人,是谁?”
“我小叔傅纪行啊!”
江落感觉五雷轰顶:“你小叔?!”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叔?!
“是啊,”朵荔洗刷刷,“我记得以前跟你提过的。”
“你提过吗?”
朵荔想了想:“哦,当时你睡着了,所以没听到吧。”
“……”
朵荔转身跑去洗手间把泡沫冲干净,边洗脸边解释:“我小叔暑假过来这边参加研究项目,他暂时没住处,所以在我家先暂住几天,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朵荔洗完脸,用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见一脸呆愣的江落,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她:“傻了?”
足足用三分钟,江落总算冷静下来,艰难出声:“你……你们是亲的?”
“当然啦,他是我姑奶奶的小儿子,严格算起来,他跟我爸是同辈的。”
“……”
这辈分,已经不是用悬殊来形容了。
“既然跟你爸是同辈人,那为什么他看起来挺年轻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的太爷爷有两任妻子,我爷爷跟我姑奶奶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他们相差二十岁,再加上我姑奶奶三十多岁才生我小叔的,这才导致小叔跟我爸的年龄相差甚远。”
“我这个小叔呢,别看他很年轻,但他已经是在南临大学有两年教学经验的教授,更是国家生物学研究室的副院长呢!”
“这么厉害?”
江落突然想起昨晚在酒吧的事,迟疑地问:“所以昨晚……我没做什么吧?”
江落记得自己昨晚好像喝醉了,只清晰记得在酒吧之前的事,走出酒吧之后的事,就跟碎片一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你昨晚喝醉了,抱着路边的电线杆大喊儿子呢。”
“……”
“而且你还……”
江落心一提:“我还做什么了?”
“你还把我小叔骂了。”
“??”
“不可能!”江落双手叉腰,“我跟你小叔在那之前都不认识,我就算醉酒,也不可能无缘无故骂他的!”
“放心吧,我有拍了视频。”
??
朵荔淡定如斯地打开手机,点开视频,一条条,没有任何快进地把江落昨晚的“英雄神迹”都播放给她看。
“…………”
手里的头发被江落往上扯得更直了。
江落看完了全程,从最开始的信誓旦旦,再到强撑冷静,最后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整个人埋入被子中,直接社死。
没事没事,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朵荔倒在书桌上哈哈大笑,那冷酷无情的嘲笑声差点要把屋顶给掀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朵荔看到是傅纪行的号码,接通,还开了免提:“喂,小叔。”
“笑完了吗?”
“啊?”
“笑完就出来写检讨。”
朵荔:“……”
江落愣住,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可不出一分钟,朵荔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又是傅纪行。
“你们一起出来写。”
江落笑容骤敛。
十分钟后。
两只“蜗牛”终于舍得挪出房间,慢吞吞地踱过去。
傅纪行听到动静,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往上移,落在眼前这两人身上。
朵荔:“小叔,不写行不行?”
“再加两千字。”
“叔,我错了!不用加!!”
朵荔一个健步哒哒地跑去把长书桌和椅子一并拖过来。
刚把纸笔拿出来,他们点的外卖到了。
朵荔看到来电,宛如看到生命的曙光,眼睛一亮,猛然起身:“小叔,外卖到了,我出去拿一下。”
说完不等傅纪行说什么,朵荔就跟逃命似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男人上身着简单的白色衬衣,下身黑色休闲九分裤,白皙的脚踝显露出来,清瘦又极其性感。
他双腿交叠,后背靠着沙发背,笔记本电脑放在他大腿上,头微垂,额发垂落,发丝轻贴金丝镜框,柔和了硬朗分明的下颌线。
江落站在原地,看着看着,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在他敲打键盘的十指上。
手指修长匀称,毫无赘肉。手背筋脉清晰,掌心宽大有力,尤其他手腕上那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腕表,都带着非同一般的矜贵气质。
见她还傻站着,傅纪行终于停下手,抬头看向她。
江落目光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
傅纪行勾唇一笑,问:“还觉得我眼熟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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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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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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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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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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