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急诊科门口站着的丈夫和公公,她的双眼就红了。
“爸……”
“爷爷!”
母女两蹲在病床前,哭得稀里哗啦。
病榻上的老人看到孙子,浑浊的老目闪过了几丝宠溺,他又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摸着孙子的头,道:“宝孙,好好读书。”
换成平时,九岁的小孙子一定会拨开爷爷的手,同时调皮地抱怨一句“抽烟的手味道好难闻”。
但这一刻,他好像懂了很多东西,任由爷爷夹烟的手摩挲着他的脸,哭得稀里哗啦。
“医生,我们出院。我们要带爸他回家。”
中年男人抽完最后一支烟,回急诊科签署了“自动离院声明”、“放弃抢救治疗知情同意书”等。
等签完回来,许秋和男人看到,那支烟已经被老人抽完了,火星烧到了老人夹烟的手指上。
但他仍然纹丝不动,眼神里却没有了遗憾,一反往常严肃的表情,做出了一个慈祥的笑脸。
紧接着,他的手就往旁边落了下去,砸在了床的边上。
烟也啪嗒一下掉在地面。
点着的烟没有落在床上,是老人留给世界最后的体面,也是他对在医院里抽烟的,一句无声的道歉。
……
中年男人冷静地处理好了后续的事情。
有孩子和妻子在场,他重新成为了不苟言笑的父亲和丈夫,仿佛那个说出“我没有爸爸了”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一般来说,病人只要还剩一口气,那么家属就可以随意处置,带回家、或者在医院等待死亡都没问题。
但是,一旦病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留给家属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了。
第一,直接送去医院太平间,由医院出具死亡证明、公.安部.门出具注销居留证明以及殡葬管理部门的运输证明后,才可以由殡仪馆拉走火化。
第二种则是直接联系殡仪馆拉走,由那边协调各种证明。
这是医院的明文规定——死在医院的病人只能送去太平间,且最多保存两周。
但,这里面还留了一点余地。
生前如果已经签署了《自动离院声明》、办理了出院等,病人家属再强硬一点、推着人就要走的话……
医院这边出于人文关怀,也不会过分阻拦。
出院之前,中年男人再次找到了许秋,感激地说道:“医生,谢谢你,我爸去的时候,烟也抽了,孙子也见到了,走的没有遗憾。他可以放心去找我妈了。”
许秋语气缓和了一些,“节哀。”
男人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说道:“我爸生前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社会责任感也很强。他和我透露过捐献遗体的意愿……如果可以的话,医生,我可以把我爸的遗体捐给你们医院吗?”
许秋有些诧异。
一具胰腺癌晚期的遗体,具有相当高的研究价值。
不论是对于胰腺癌的病理变化、病情发展的挖掘等,还是针对攻克胰腺癌的深入研究,老人的遗体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决定好了吗?”许秋再次问道。
“嗯,决定好了,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或许几十年后,有人能够把手术刀挥向胰腺癌晚期这个手术禁区。”
……
……
许秋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补完了今晚的几个病例。
喝敌草快的十七岁男孩,现在已经送往eicu。
在送过去的十几分钟以后,那边的百草枯急诊尿检的结果也出来了。
12ug/ml。
原液检测正是百草枯。
许秋叹了口气。
自从百草枯全面禁售以后,几乎在同时,市面上出现了一大批包括敌草快在内的农药。
而这些农药,基本上都是为了替代百草枯而出现的,虽然贴着敌草快之类的新名字,但里面灌的药——依旧是百草枯水剂。
这瓶敌草快虽然稀释了许多,有效成分也只有38.8%,但原液却依旧是百草枯!
“难怪症状会这么严重。”
幸好许秋没有听信男孩“只喝了两瓶盖,大部分都吐了”这句话。
他更相信自己的经验,于是判断出对方已经开始有重度中毒的迹象,并采取了最高级别的抢救措施。
“希望能救回来吧。”
许秋滑动鼠标,准备看下一个急诊病人。
这时,杨萌萌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许秋,道:“许医生,能不能来帮帮忙,那个女家属,我们谁都压不住……”
许秋猜到是谁了,转身跟杨萌萌回了抢救室。
路上,许秋听杨萌萌介绍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男性、八十六岁,之前发生过脑缺血性梗死,后来一直卧床。ωωω.χΙυΜЬ.Cǒm
他们去过好几家医院,最后都被赶了出去,这是这家人来的第六家医院。
杨萌萌撇撇嘴说道:“就他这个女儿的德性,我们也不想收。整个医院都必须围着她爸一个人转、其他病人都可以不用管吗?”
抱怨了一句,杨萌萌接着说道:“病人家属带了以前的片子,我们还拍了个急诊胸部ct,除此以外,血气的结果也出来了。”
杨萌萌把一沓影像片和检测报告递过来。
许秋边走边看,脑海中也在勾勒着这位病人的基本情况。
肺间质纤维化、还有典型的坠积性肺炎。
后者是长期卧床的老人常见的肺部感染性疾病,原因是卧床的体位导致肺底部长期充血、淤血、水肿而发炎。
除了这两个比较明确的疾病外,许秋还注意到病人双肺支气管扩张、右肺下干增厚,心脏也有增大。
“肺心病。”许秋给出了进一步的诊断。
他又看向血气结果,脸色顿时就凝重了几分。
上面足足有四个危急值!
一个危急值,就表明患者可能正处于有生命危险的边缘状态了。
但病人的钾、离子钙、乳酸和二氧化碳分压全部标注了醒目的“危”字,足以下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了。
许秋快速问道:“给了什么抢救措施?”
杨萌萌委屈又气愤地道:“他女儿不愿意接受有创治疗,我们没法对症抢救啊!”
许秋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几步就来到了抢救室。
——
兄弟们,扛不住了!跟大家说一下实情,作者这本书写了二十多天,总稿费三十六块钱,平均一天一块五毛钱!真的顶不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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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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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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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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