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唐国公府。
“李夫人,秀宁娘子,建成公子!”柴稹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单独和佛子谈,具体的事项,可以由佛子向你们和李阀主转述。”
窦氏闻言眼神一变,立时看向李智云,脸上却强行挤出笑容。
“不必如此麻烦,”李智云抢在她表态前,说道:“我始终都是李阀的人,有什么事情不必避忌。”
“那好吧!”柴稹见他的态度坚决,说道:“我们柴家的元老会尊重家主柴绍的决定,但是我们有三个条件,希望和各位商量一下,第一个是柴绍作为柴家的家主,绝不能参加这场生死对决,但我们元老会,不反对柴家的金河卫参加生死对决。”
窦氏秀眉微蹙,如果柴绍不参加生死对决,那金河卫不一定会尽全力作战,本身李阀的赢面就不大,这样一来,就几乎输定了。
她看向女儿李秀宁,她也是一脸迟疑,而另一边的柴绍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秀宁,似乎根本没听见……
“不行,”李智云直接否决,“柴家想要参加生死对决的话,柴绍就必须出战,否则就不用柴家的人参加了,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你——你是说像柴岳他们这样的勇士参加生死对决,没什么用处吗?”雪白胡子的何长老吃惊的望着他。
“李阀自然有参加生死对决的人选,如果柴家的人愿意表现出合作的诚意,我们当然欢迎,但若是柴绍不能参加,还算什么诚意?”
“嗯,佛子说的对!”柴绍立刻响应,“如果我不能参加,的确没什么诚意了。”
李秀宁闻言将复杂的眼光投过去,柴绍傻乎乎的咧嘴。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潘玢立刻出声,向李智云问道:“佛子能保证柴绍的安全吗?柴家不能没有柴绍这个家主,这是我们的底线。”
“生死对决啊,谁能保证?”李智云笑了,“柴家不能没有家主,李阀也一样,大家想活着就一起拼命吧!似乎这样才算是盟友吧?”
柴稹轻咳一声说道:“这个条件我们先搁置,下一个条件是秀宁娘子和我们家主的婚事,要立刻举行,在生死对决之前。”
窦氏看了一眼女儿,见她郑重点头,又将目光移向李智云,她已经见识到这个孩子的才智,现在李渊不在,她不知不觉间将其当成主心骨。
“如果你们允许柴绍参加生死对决,我们李阀就不反对。”李智云表态道。
柴稹一怔,深吸了一口气,压制怒意,说道:“佛子我们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
“我也是,”李智云回道:“如果没有诚意,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谈了。”他微笑道:“这两个条件,如果现在不能达成一致,不妨先说第三个。”
“我们本来的第三个条件是希望佛子能将百炼钢的制作方法告诉柴家,但现在看来,就是告诉我们,我们也承担不起其中的成本,那么我们现在想知道,柴家倾尽全力的帮助李阀,最后能得到什么?”
“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富可敌国的商业地位,还有——”李智云着重说道:“李阀的感激,包括李阀和我李智云的感激!”
李智云看着对方几人脸上的迟疑之色,知道他们的担心,于是说道:“我可以透露给你们一些消息,在生死对决之后,我会去莱州,在那里建造一只船队,其中商贸的部分可以交给柴家打理。”
“你要做海运?”柴稹吃惊的问道,这个提议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李智云郑重的点头。
“海运的利润是很大,但风险也极高,海上风暴随时可能到来,将船只打翻,那样就是血本无归了。”何长老提醒道。
李智云开始画饼,“那是因为船太小,无法抵抗风暴,我要造的是巨型商船,主要进行远洋交易,远洋——”他斟酌了一下,“到倭国,到狮子国,天竺,大秦,还有大食人,甚至红毛国。”
“广州和林邑是常有大食人的船,但他们每一次过来都是九死一生。”
胡德正说道:“我与他们接触过,也曾经了解过远洋这方面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海上的风暴和一种无法避免的疾病——”
“海上风暴是规律可遵循的,只要避开风暴期就行了,至于疾病是一种食物短缺引起的坏血症,我已有对策,所以各位请放心,海运的安全性,比陆运和河运要安全的多。”
“佛子,抱歉。这个现在不能回答你,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柴稹面露谨慎,其实在座柴家的人里,除了柴绍都是商场上的老油条,一生经历过的沉浮数之不尽,绝不是几句画饼充饥能够应付的。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窦氏和李秀宁,李建成互视一眼,想打破沉默,但对于海运又一无所知,只能无奈的看着李智云,但此刻的李智云并不想透露太多,因为还有很多事情并不能确定下来,如果承诺太多,到时做不倒,反而更不好。
幸好潘玢是一直无条件站在柴绍一方的。
他看到场面有点沉闷,出声解释说道:“佛子,我们柴家一直都是在北方经商,虽然有通往林邑、巴蜀的商路,但那是走路运,南方的商路,水路多由南方的世族把持,我们很难插手。”
“几位长老,你放心好了,南方的那些士族权贵,很快就会因为船队的建立而衰落,除非他们也组建船队,不过我们已经领先了那么多,还怕和他们竞争吗?”
“还有海盗的问题。”石勇长老担心的说道,他指出,“在陆地上我们不怕强盗,是因为一旦出现损失,我们可以派出人手,直捣他们的老巢,但海上想要追踪、剿灭他们,就没那么容易了,总不能每次航运都带上大队的护卫吧?”m.xiumb.com
“我会建议皇帝在北方和南方各组建一支海上的舰队,负责巡航海岸线,打击海盗,当然这两支船队的维护费用,需要商船队来支付。”
“你有把握说服皇帝吗?”柴稹问道。
“应该差不多,”李智云答道:“如果皇帝不同意,我会自己组建舰队。”
柴稹考虑了片刻,继续问道:“皇帝最近要征高句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智云当然知道,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这老人的眼光和洞察力,他许诺说道:“我不担心这个,打仗只有两种结果,胜利和失败,无论胜利和失败都不会影响我的计划,也不会影响柴家的利益。”
在他看来,隋朝的灭亡其实和东征高句丽没太多的关系,只是一系列无法调和的矛盾造成的,其根源在制度上,就算东征高句丽获胜了,大隋朝也撑不了太久……这就像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你是无法阻止它喷发的,只能减少它所造成的伤害和波及的范围。
“我只担心明年开春时,山东和河南的大水,会造成大量的流民,如果处置不当,才是致命的,中原腹地一旦内乱,就很容易引来北方的狼族。”
柴稹奇道:“你怎么确定明年一定会有水患?”
李智云当然不告诉他,这是历史上写的,不然大隋朝怎么没的?
但嘴上却说道:“今年冬天这么冷,明年开春时,黄河的河道一定会淤积大量的浮冰,发生水灾的可能性不低于九成。”
柴稹沉默了片刻,笑着说道:“佛子,我承认你的提议对我们的诱惑力很大,但我们柴家其实并不缺少钱财和地位,因此如果家主柴绍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请你慎重考虑我们的前两个条件。”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不妨坦诚的说,柴家最担心的是中原大乱之后的突厥南下,那场永嘉之乱引发了四百多年的战乱,在这段悲惨的时期里,没有赢家,所有人都输得一败涂地。所以——”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诚意。”柴稹盯着李智云,他的眼神坚决而严肃,说出了他的条件,“如果能阻止突厥南下,柴家可以毫无条件的付出所有。”
“所有?”李智云吃惊的重复,眼前这个老头不是个商人吗?商人不是唯利是图的吗?
“你太小了,佛子。我承认你表现出的成熟和智慧,还有强硬的态度,都远超我的意外,我也相信你的未来无可限量,但很多事情是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的,而凑巧的是我们柴家这几块老骨头都经历过……”
李智云的目光从几位长老的脸上掠过,他们的神色都在这一刻黯然下来。他的两辈子,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也没有体味过战乱,只是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非洲的饥荒和战争中的难民,很难体会他们的心情。
“你没有经历过苦难,也根本无法体会无休止的战乱会带来什么,你所知道的不过是史书上写的凄惨,伏尸百万,流血漂卤,但那只是文字,文字而已,”
老人的眼中噙着泪,“只有我们这些经过战乱的人,才会知道它有多可怕,昔年玉璧之战,韦孝宽和高欢加在一起不过死了十万士卒,但整个河东因为这场战争的造成的饥荒,瘟疫,死去的人何止百万,整个河东千里无鸡鸣,老夫至今每晚闭上眼睛,都会重现当年的惨状……”
“河东之地自春秋时期猗氏起,就是西部商人的聚集地,它毁于五胡乱华,自北周时代薛、柳、柴、裴几代人的努力才让它重显往日的生机。”
他拿衣袖沾沾眼睛,说道:“佛子,我们不想好容易重建家园,再受战火荼毒,希望李阀的目标,也能和我们一致,我们期望李阀主能在独孤楷死后,出任晋阳留守,这样至少柴家在绛郡的祖业能够得到保证。”
李智云忽然记起了历史上的一幕,促使李渊成为晋阳留守的人是柴保昌,正是他在绛郡的造反,并屡次打败征讨他的樊子盖,杨广无奈才让李渊取而代之,李渊自此成了河东慰抚大使,继而成为晋阳留守,奇怪的是李渊来了之后,河东的叛乱立刻平息下去……
而之后的晋阳起兵,轻轻松松一路到长安都没有遇到有效的拦截,如果说李阀和河东望族没有协议,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的,单单是裴矩这个老鸡贼的表现,就非常可疑,在隋朝的时候,是大奸大恶,到了李唐就变成忠心耿耿了。
“柴保昌是谁?”他试探着问道。
柴稹一呆,“是老夫的孙子,佛子认识他吗?”
李智云摇摇头,回道:“我不认识他,只是听说过。”心中却感叹,竟然如此。
接着他将话题转回来,说道:“柴家的条件,我仔细考虑过了,只有柴绍参加生死对决,才能娶我姐,这就是我的最终决定。”
“至于我父亲出任太原留守的事情,可能需要过一段时间再看,这个需要合适的时机,在外族入侵这点上,李阀和柴家的肯定是目标一致的,不过我保证短期之内,突厥不会南下,所以你们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船队的事情。”
此言一出,屋里的众人都脸色一变。
“你凭什么保证?”柴稹问道:“这个短期又是多久?”
“五年,但是我们也要着手准备了。”
李智云从容答道:“突厥南下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个是中原大乱,隋朝的统治力下降,皇帝的威望尽失,另一个是要统一草原……”
“现在隋朝的重兵都集中雁门,晋阳,涿郡这条防御线上,突厥骑战虽然厉害,但并不擅长攻城战,所以绝不敢轻易南下,始毕可汗虽然全民皆兵,但也不会和隋朝死磕的。”
“另一方面,漠北的薛延陀和铁勒并不服从始毕可汗,他还有后顾之忧,再有大义公主的这层关系,突厥人在没有把握之前,是不会和隋朝撕破脸的,不过我们这位皇帝会不会做什么事情,激怒始毕可汗却很难说。”
历史上杨广设计伏杀了始毕可汗的重要亲信史蜀胡悉,直接造成突厥和大隋兵戎相见,杨广直接被人家围在了雁门,之后天下大乱,始毕可汗就根本没必要南下了,只派出他的骑兵,不断掳掠中原的财富人口,同时坐山观虎斗,看着隋朝内部自相残杀。
后来李唐初具规模,有一统天下的迹象,始毕可汗才决定南下剪除李唐的势力,结果却病死在半路上,而巧合的是,他的继任者处罗可汗,也居然同样离奇的死在南下的路上……
柴家元老会的人走了,他们要回去商量一下李智云的提议,柴绍却留了下来,但只是原地站着,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李秀宁——
窦氏率先出去了,接着是李建成,他路过柴绍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智云则不会这么客气,抬起腿来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柴绍借势向前踉跄两步,单膝跪在李秀宁的轮椅的前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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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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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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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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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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