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快要累死了,他背靠在墙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手脚酸软,若不是想去见李秀宁的强大意志力,早就瘫软在地上了,他眼睛瞪着眼前的这些老卒,却丝毫没有办法。
第一层内院的看守,他只换了一身最昂贵的皮衣,就大步向外面闯,嘴里嚷嚷着,这件衣服价值千金,弄坏了就要把他们的皮扒了……
果然那些柴家的护院,大眼瞪小眼,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真的伸手阻拦,最后甚至跪在地上磕头,求他不要离开,柴绍仍旧大摇大摆的走了。
第二层外院的看守,都是何潘仁手下的胡子,柴绍和他们讲话,他们也听不懂,所以根本不用理会,走出内院的时候,柴绍趁着那些胡子,没有反应过来,就三两步攀上的院墙,翻墙而去。
这些胡子虽然膀大腰圆,但没练过华夏的武术,力气是很大,格斗技巧也很出色,但灵巧性上却差很远,面对近两米高的院墙,他们爬不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柴绍离去。
第三层的金河卫却是没那么简单了,这群人根本不与柴绍正面硬刚,你进我退,一方后退,其他方向必定全力向前,也不真的发力,只是拉一下衣服,拽一下腰带,反正不让柴绍前进一步。
如此三五次之后,柴绍就没有力气了,拼着挨打也不行,他们配合十分默契,你正全身心的和其中一个对敌,稍不留意就被人从后背踹上一脚,然后两只脚就被他们抓住,一路拖回去,如同猫抓老鼠的游戏一般。
“放我出去,我是家主。”柴绍喘着气说,眼光瞄向墙头,但那里正蹲着三四个老卒,都笑眯眯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家主,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应该有印象才对,那一年我随着潘胖子从萨珊波斯回来,家主要亲自给我们烤羊,但你将羊给放跑了。”
不是我,是秀宁干得,柴绍记起了这件事情,那是只母羊,还怀了羊羔,秀宁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悄悄地将它带到马车上,然后放到了城外的荒山里,之后他还和秀宁去找过几次,但都没有见到过,这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他将目光投过去,这个人四十多岁,容貌平凡,短胡须,面颊扁平而灰黄,眼睛是灰蓝色的,眉毛横贯前额,秃头上有几丛稀薄的暗棕色的头发。
男子见他看自己,笑道:“我叫吴迅,是粟特国的奴隶,你父亲当初买下了我,这个名字还是你父亲给我起的。”
“我记得你,你的绰号叫兔子,当时我父亲没有找到羊,就宰了一头牛。”xǐυmь.℃òm
柴绍说道,“而后来父亲知道真相,准备揍我一顿的时候,也是你阻拦了他,你当时说在你们的信仰里,仁慈是一种美德。”
“我很高兴,家主还记得。”吴迅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柴绍请求道:“吴迅,你以前帮过我,现在再帮我一次,让我离开。”
“这可不行,大长老说砍他们的脑袋,只是吓唬他们。”吴迅伸手一指他身后远远观望的仆役和商队护卫,
然后咧开嘴,笑着说道:“但是对我们来说,肯定是说到做到的,只要杀掉我们一个人,柴稹一年就可以省下五十两黄金,你知道那个老东西一向很抠门——”
“吴迅,你还不值五十两,”潘玢的声音响起来,他主动请缨想要把柴绍带到议事厅,四下张望一下,问道:“柴岳呢?”他知道这个吴迅是个难缠的角色,他想直接找金河卫的统领说话。
“吃货还能干什么?”柴迅头也不回的答道。
潘玢走到跟前,皱着眉头警告道:“吴迅!如果我再听见你口出不敬大长老之言,就家法伺候!“
吴迅歪着头打量他,一脸的无所谓,悠然出声道:“潘胖子不要对我大呼小叫的,你的那点威风,还耍不到我的头上。”
柴绍注意到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潘伯,此刻正用一种冰冷眼神盯着这个吴迅,脸上的寒意让人想起冬日的乌云。
潘玢盯了对方半响之后,出声说道:“柴绍,你现在跟我走,元老会需要你出席。”
“那不可能。”吴迅向前跨出一步,拦在柴绍的前面,“家主现在受金河卫的保护,谁也不能带走他。”
“这是大长老的命令,”潘玢质问道:“大长老代表元老会发布的命令,你总要遵从吧!”
“那要看什么事情,前任家主只托他管理金河卫,没说金河卫要听他的。”吴迅冷冷地回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潘玢板起脸问道。
“潘胖子!”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这正是我要问的。”
柴绍望过去,阴影里走出一座肉山,他是个非常高大而雄壮的男人,柴绍在男人中也算是身材高的了,但在这个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个孩童。
他一边走,一边啃着一只烤鸡,热腾腾的油脂流进雪白的胡子里,如此寒冷的冬季,他却只穿了一件皮制坎肩,两只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上满是各种古怪符文的纹身,肩上背着一把双手巨剑。
此人虽然胖,却没有丝毫笨重的感觉,腰板像矛一样笔直,头发刮得干干净净,胖胖的脸上有高直鼻子和深陷的深棕色眼眸。
他来到了几人面前,将巨掌俯在右胸处,单膝跪在柴绍的面前,说道:“柴岳带金河卫参见家主!”
柴绍有点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金河卫的统领,与吴迅带队出西域不同,柴岳一直负责带领属下,看守柴家最重要的川蜀商道,那里到处是悍匪,但柴家的商队从未出过问题。
他先看看潘玢,又看看地上的柴岳,说道:“柴岳是吗,你先起来吧!”
巨汉柴岳站起来,先塞了一口鸡肉,才笑着说道:“潘胖子!你们最好解释一下,元老会为何要囚禁家主,否则事情会很麻烦的——”
“柴岳,你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吗?”潘玢冷冷地喝道,他感到对方的杀意,立时向后退了一步,马上有柴家的仆役和商队护卫涌过来。
“我看要造反的人是你们,”吴迅一挥手,立时也有数十道身影从屋顶墙上出现,答道:“我们所以同意在这里守卫,就是因为不知道家主在里面是什么情况,现在家主既然出来了,就在我们的保护之下,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他。”
“这话说的对,金河卫本来就是保护家主的近卫,”柴岳眼见柴家的护卫跃跃欲试,把剩下的半只烤鸡随手丢掉,拉出双手巨剑,挥舞起一阵剑风,大声喝道:“谁想死,上前一步!”
“柴岳,元老会通知家主参加会议,你们金河卫为何要阻止?”潘玢喝问道。
柴岳冷声回道:“除非家主愿意去,否则就从我柴岳的尸体上垮过去。”
“臭小子,你不愿意去?”潘玢侧头望向柴绍。
柴绍连连摇头,好容易逃到这里,他可不想被抓回去。
潘玢气急败坏的骂道:“臭小子,你混蛋——”
“辱骂家主者死!”吴迅眼中泛起寒光。
“滚!老夫亲手带他长大的——”
柴岳大步向前,双手巨剑直指潘玢喝道:“潘胖子住嘴,不要以为你是元老会的成员,我就不敢杀你!”
“住手!”大长老柴慎喝道,他领着其他几位长老到了,先是瞪了一眼潘玢,然后问道:“柴岳你疯了吗?居然要杀元老会的成员?”
柴岳明显不善言辞,他看了一眼吴迅,吴迅立刻质疑道:“大长老,自家主过世,我们金河卫就被你拆散,而且始终不让我们见到新家主,我们早就有所怀疑了,现在你们元老会,居然胆敢囚禁家主,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受柴慎所托,替他管教儿子,这是柴慎的遗命!你们也都知道——”柴稹谨慎的说道,尽量不让事态激化。
“这不是你没有造反的理由,总之现在开始家主受金河卫保护,”吴迅说道:“现在让你们的人退下,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等等,兔子!”柴岳皱着他的胖脸,说道:“这件事情要先听听家主怎么说。”
金河卫负有保护家主的职责没错,但大长老柴稹这么多年的威信不是凭空而来的,柴慎死后,柴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大长老说了算,如果想造反,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柴绍。
柴绍的眼睛乱转,想要说话,却又露出犹豫的神色。
“臭小子,这件事情不能胡说八道,会血流成河的!”潘玢急声提醒道。
吴迅毫不客气嚷道:“闭嘴!潘胖子,不然我就把你一身的肥肉切开晾腊肉。”
“家主,不要冲动!”胡德正长老从人群中出来,他向前靠了靠,说道:“柴岳,我要和家主说几句话,你不会连都我戒备吧!?”
“就站在那里说——”柴岳的双手巨剑一指,“胡长老,您老的人品,我信得过,但今天的事情有点特殊。”
“好吧,你们都要保持克制,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胡德正收住脚步,说道:“家主,大长老在今天的元老会上,已经将家主的权限归还给你了,你现在需要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帮李阀。”
柴绍有些不可思议,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可以决定吗?”
“是的,但是我们还有一些条件,需要和李阀商量。”胡德正说道。
“什么条件?”
“第一,作为柴家的家主,你绝不能参加生死对决,但是元老会,不会阻止你派柴家的人参加。”
柴绍一指,问道:“金河卫也可以吗?”
胡德正严肃的说道:“当然,你现在是家主,你的任何决定,金河卫都不能拒绝,元老会已经通过由你来决定柴家的未来,所以也不会提出质疑,但我不希望你派他们去送死。”
送死?柴绍陷入沉思。
潘玢见他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心里松了一口气,接口道:“第二,你与秀宁娘子的婚礼必须马上举行。”
“马上?”柴绍诧异的问道。
“是的,三天之内,在生死对决之前。”这次说话的是大长老柴慎。
“你觉得秀宁现在有心情和我结婚吗?”柴绍冷笑着问道。
柴慎皱着眉头,“李阀那丫头的心情,不在我们的考量范围之内,如果李阀不满意,大可以不同意。”
潘玢连忙向柴绍使眼色,说道:“她会同意的,现在李阀需要我们的帮助。”
看到对方的眼色,柴绍忽然想明白了,他与李秀宁的婚姻,正是两家合作的基础,也是两家彼此信任的前提。
“那么第三呢?”
胡德正说道:“第三是我们需要李阀和我们共享他们炼制百炼钢的方法,这需要和那个佛子谈。”
“原来如此,”柴绍冷笑道:“你们是看上了这个百炼钢的炼制方法了。”
“有什么不对吗?我们付出了,就需要得到回报。”柴稹冷冷地说道。
“你们足够卑鄙无耻,干得全是趁人之危的事情,”柴绍满脸的怒意,“我现在既然是柴家的家主,我要无条件帮助——”
“住口!柴绍,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柴家的家主,那柴家上下几千口人命都在你的决定之中,你没资格慷慨!”柴稹喝道。
“大长老说的对,家主!”潘玢连忙劝说道:“我们和李阀只是合作的伙伴,虽然在很多利益的方面,我们是一致的,但是也必须分清轻重,即便是秀宁那丫头嫁过来,也必须要以柴家的利益为先。”
柴绍想了想,眼下还不能和元老会闹僵,于是说道:“那我现在可以去见秀宁了吗?”
“可以,但我建议家主还是明天白天再去,”柴稹抬头看了看夜色,“婚礼的事情,必须要和李渊谈,你半夜拜访并不礼貌,而且马上就要宵禁了,你带着一群人出去会有麻烦。”
“不,我现在就去,晚上也不回来。”柴绍固执的说道。
柴稹叹了一口气,看向柴岳,问道:“你们也要一起去?”
“毫无疑问。”柴岳回道。
柴稹看向潘玢说道:“老潘,我们跟他一起去吧!柴绍这小子不靠谱,千万别把事情搞砸了。”
【这两天事情比较多,过了十五日,正常更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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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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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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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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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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