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杨广很高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就连西征吐谷浑的大获全胜,他也没怎么开心,因为他也知道,大隋守不住的,敌人有马,人多也没有用,追不上的。
等你撤退了,敌人就会再回来,农耕民族打游牧民族,几千年都是这样,汉武帝耗尽整个国家的力量,也没能消灭匈奴。先皇时,名将如云,也无法将突厥从地图上抹去,只能是令其臣服——口服心不服。
所以,他也没打算让吐谷浑降服,目的是威慑一下,只要他们不捣乱西去的商路就行了,没有西边商路的支持,只是国家财政这点收入,不要说天下百姓了,连养活皇室都困难。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次如此开心,是什么时候了,是杀高颎?还是杨素死?杨广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人,其实是非常复杂的。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是脆弱的,空虚的,总是觉得没有依靠,没有安全感,这是人的本性决定的,无论你是天才,还是伟人,都是一样的,所以人是需要别人认同的——
没有人认同,那么自己的内心就会生出自我否定,自我怀疑,如果没有磨炼过意志,心态就会在这种彷徨中崩溃。
杨广面临的问题就是——没有人认同,原来还有一个杨素,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他身边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大业】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有多伟大,就只会一味的奉承,让他感到索然无趣。
但杨素已经死了,也幸好他死了。
得知楚国公杨素去世的那一天,是杨广登基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天。但内心深处,却也没什么高兴的,朕少了一个知己。
虽然贵为皇帝,但杨广这辈子真正开心高兴的时候真不多。
但今天他是真的高兴,自己是佛,只不过陨落了,而释迦佛祖都说了朕的悟性第一。这让他本来空虚的内心,一下子就填满了。
杨广本来还想问问李智云,佛国是什么样的,还想问问域外邪魔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有几百个问题要问——但李智云哈欠连天,困得眼泪和鼻涕都流出来了,也只能暂时作罢。
以后还有机会问,朕要好好收拢这个佛子灵童的心,让他依靠朕,依赖朕,但这样做,就需要重用李渊——
李渊!他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究竟是不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枭雄……杨广的心中举棋不定。m.χIùmЬ.CǒM
“陛下,段尚书来了。”萧瑀在旁回道。
“宣他进来。”杨广走到窗前,向外看着——
马车始终行驶,段文振却轻松的从马背跳上车,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此时却仍旧身形灵活,看得杨广十分满意。
“臣段文振拜见陛下!”
“爱卿起来吧!”杨广颔首微笑,“看到段爱卿身手依然敏捷,朕深感欣喜。”
“谢陛下夸赞,”段文振说道:“臣这些年武事可从未敢放下,只盼有一天为陛下效力。”
“好,说得好!朕正有一件大事要你做。”杨广敛起笑容,“前些天朕问过你,欲平定辽东,当用何策,你考虑的如何了?”
“回禀陛下,辽东情势复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平定的,需要从长计议,”段文振说着,却发现杨广的脸色阴沉下来,心中不由叹息,皇帝这性子太急了,做事情总是没有耐心,嘴上却说道:“臣有一策可定辽东。”
杨广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爱卿说说看。”
“固守幽州为第一步,因为幽州是东征的基地,不容有失,所以陛下派遣一位能吏坐镇幽州,既可以安抚突厥等部落,又能离间契丹与高句丽的关系,
同时打击高句丽越境的军队,一则扬我国威,震慑室韦等部落,使其不敢援助高句丽,二则可封锁敌人入境路线,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深入敌境,骚扰敌人的补给线,使其边境补给困难,军心懈怠——”
“接下来,派出水军打击高句丽的海上路线,断其商贸,高句丽境内山地居多,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只要围上五年,敌人就会自乱阵脚。”
“最后,等高句丽的边防形同虚设时,陛下只须遣一位大将军,统精兵十万直进平壤,同时由水军配合,当可一战灭其国。”
杨广想了想,知道段文振的策略确实稳妥,但这不是他想要的,高句丽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要速战速决,才能显出大国威仪,以震慑四方蛮夷。
“若是朕多派些士兵,水路并进,可以多久平定辽东?”
“这——”段文振想了想回道:“陛下这不可行——”
看到杨广的眼色不善,连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高句丽那些地方都是险峻之地,两山之间立一小城,就可以阻挡我大军前进,所以敌人若是心存死战,我军将是寸步难行,就如同当年的玉璧之战。”
玉璧之战?
杨广紧皱眉头,他知道这场战争,韦孝宽依托玉璧易守难攻的地形,用三万人,就挡住了高欢十多万人的进攻,杀敌七万之众,令高欢无功而返,一世英名尽毁,最后郁郁而终。
这一战,也彻底的改变东魏的强势,使双方的实力开始平衡,为后来消灭东魏奠定的基础。
“朕不在乎损失多少士卒,朕只要高句丽臣服。难道我大隋沃土千里,就奈何不了一个弹丸小国吗?”杨广怒道。
“陛下息怒,这行军打仗一事,不能用人数的多少来衡量,当初曹孟德八十万大军也在赤壁大败,这就是前车之鉴,前秦苻坚也在肥水——”
“闭嘴!朕知道这些事,不用你来教朕,”杨广喝道:“你回去再好好想想,给朕拟出一个办法来,朕要在一年之内,平定辽东。”
“啊?一年?”段文振吃惊道。
“对,就是一年,你好好想,明天一早,和裴矩、宇文述、于仲文,李景,一起来见朕,咱们再参议一下。争取想出个办法来。”
“臣遵旨!”段文振无奈道。
杨广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道:“段爱卿,不是朕急,而是朕还有很多大事要做,不能把精力耗费在这个弹丸之国上面,这也是给你的一个机会,于仲文都七十岁了,他还能干什么,你要好好把握,朕的右翊卫大将军这个位置给你留着——”
“臣——臣谢陛下。”段文振苦笑,这是机会吗?这就分明是一个大火坑啊!
他久经战阵,又长期在北地戍边,对高句丽的情况,十分了解,他深知就算大隋将士勇武非凡,一年平定辽东,也根本不可能。
段文振转身欲走,却不想又被叫住。
“段爱卿,还有一件事情问你,你久在辽东,可知人参此物?”
“回陛下,臣知道,是一种药材,但是咱们这边没有,只产于辽东附近。”段文振回道。
“朕听了一种说法,高句丽的百姓将人参当粮食吃?”这自然是李智云告诉他的。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不过那里的粮食本身就不多,如果遇到灾荒之年,也许会吃人参充饥吧!陛下有所不知,人参在那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深山里都可以采集。”
“原来如此,那没事了,你去吧!”杨广欣慰的点头,心中更是坚定了征伐辽东的信念。
……
萧瑀等段文振走了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臣有话要说。”
“说!”杨广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没恼怒,毕竟萧瑀没看见佛的降临,也没有见到道信伏魔的景象。
“那个佛子灵童,还是不要轻信吧!臣觉得他的话,太过离奇,简直匪夷所思。弄不好是别有居心的人故意设下的骗局——”
“萧瑀你信奉佛祖那么多年,如果你现在能给朕来一首佛偈,朕立刻就斩了他,如何?”杨广反问道。
萧瑀气结,他很有才华,可没有那个才情悟性,写不出大澈大悟的佛偈,但他也不服气,于是说道:“这个不足为凭,也许是他事先写好了,也许是有人写好之后,教给他的。”
“你担心他害朕?”杨广问道。
“他满嘴的胡言乱语,根本难辩真假,居心实在难测。”
杨广嗤笑,“道信你也不相信了?”
萧瑀一怔,迟疑道:“道信大师,臣自然是信得过的,但也许有人利用了道信大师,连大师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杨广嗯了一声,眼神渐冷,说道:“有道理。那你如何才会相信他呢?非给朕抓出来一个幕后黑手吗?你是看谁不顺眼了吗?”
“陛下息怒,臣不是那样的人,陛下是知道臣的为人——”萧瑀连忙辩解。
“朕是知道,你护着朕的心,朕也明白。”杨广打断他,说道:“只是朕不清楚,你为何要针对这个佛子,朕已经封他为佛子灵童了,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萧瑀连忙跪下请罪,“臣不敢,但这佛子之说恐怕难服天下悠悠之口。”
“你说的也对,朕也这么觉得,可是你说这天下人怎么才会相信他呢?”杨广目光里露出困惑。
“除非他能请出真佛降世——”
杨广哼了一声,说道:“释迦佛掌管万千世界,那是说来就来的吗?他虽然是个佛前灵童,但在佛国里地位也不高,你觉得他能请来真佛吗?就算他能请来一位佛,你认识每一个佛吗?如果佛来显灵了,你不认识,你会相信这是佛吗?”
萧瑀被皇帝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杨广叹了一口气,说道:“请佛的事,肯定不行。你忘了,佛家法身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功德不够的人,根本看不见,看不见,他们就不相信,又有何用?”
“再说请佛,是那么简单的吗?万一降下罪来了,到时候说不定朕都要受牵连。这个不行,你再想个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萧瑀大喜的问道:“陛下你也怀疑这这孩子吗?”
“怀疑?有什么可怀疑的,朕是深信不疑的。”杨广斥责道:“朕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让你们也相信佛子。”
现在的杨广,已将形势看得很明白了,如果李智云是佛子,那么朕就是真佛,真佛什么来着?对,陨落——真佛陨落。天下人要是信了佛子,自然也会拥护朕这个佛,在这个九城百姓都信佛的年代,朕还有何忧虑可言?
萧瑀沉思片刻,说道:“有一个办法,佛经上说,佛是万事皆知的,陛下可以请天下之人,向佛子请教,若他能回答出所有的问题,天下人自然信服。”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天下人太多了,愚妇问自己什么时候能生出儿子,这样的问题,佛子也要回答吗?愚民问自己寿数几何,佛子也要回答吗?”
杨广一边说,一边思索,忽然计上心来,吩咐道:“这样,你拟旨,所有在京的四品以上的官员,每个人准备一个问题,报在内史省,朕要在上元节宴会群臣时,向佛子提问,只要不涉及朕,不涉及皇室,不涉及朝廷,任何事情都可以问。”
【这几天很累,睡觉也睡不好,过去看书的时候,总觉得写书挺容易的,这轮到自己写了,才知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苦,很累,很头疼,感谢各位读到这里,点个广告支持一下,或者点催更让我知道您在看,这样写下去也点动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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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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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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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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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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