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殷宁主动开了口,他那恍惚的眸光才剧烈晃动了起来,绷着的喉咙止不住地颤抖。
殷宁跨步上前,手指扶按住了他的肩,紧锁着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吐出了三个利落干脆的音节:
“他人呢?”
风炎盯着殷宁的脸,无力地张开了唇,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像是染了血,喉咙仿佛被灌了铅,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殷宁掐握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施加了力度,死死盯着他这双充了血的眼睛,再度重复了一遍:
“司衍,他人呢?”
风炎还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眼眶周围迅速地漫上了一层薄红,隐约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抿着唇,攥着拳,像是在克制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殷宁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到底发生了什么?司衍人呢?他到底去哪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个世纪那样久。
“少爷……”
风炎阖上了眼,终究是忍住了哽咽、开了口,沙哑至极地吐露出了微弱的音节:
“少爷他……在四天前的那场爆炸中……”
殷宁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风炎本就沙哑微缓的嗓音在她的耳朵里像是被自动过滤了一样,怎么也听不清。
接着,她几乎是出于潜意识地死死掐着风炎的脖颈,一遍又一遍地向他确认这不是真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刚刚那个问题。
可无论她问了多少次,最终仍然只得到了一个相同的回答。
那就是……
司衍,的的确确在四天前的爆炸中……
丧生了。
而且是,粉身碎骨。
*
殷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风炎的家里离开的,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又为什么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四天前,少爷接到了一封匿名加密邮件,对方声称已经有了少夫人您的消息,约少爷单独赴面。】
风炎的这句话一直反复地在殷宁的脑海里播放,重复了千百次后,她蓦然停下了仓惶的脚步。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可她的眸底却像是附着了终年不化的冰凌。
按司衍的行事风格,他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份匿名的、而且是加了密的邮件,更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意在请君入瓮。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赴约……?
为什么……?
这件事情细细分析起来还有很多古怪的地方,可无论是那些新闻媒体的播报,还是风炎的亲口证实,她都只得到了一个回答。
那就是,司衍真的……在那场爆炸中殒命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粉身碎骨,甚至连尸首都没有找全。
司夫人收到这个消息更是直接昏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至今还未有任何新的消息。
*
日落西沉。
武装局。
端坐在沙发上的、身着黑金制服的男人有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瞳仁,听完了殷宁的来意,面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抱歉,这个案子受到了陛下和大公阁下的高度重视……我暂时不能向你透露任何相关信息。”
说着,千殁勋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向了宽大的办公桌。
“但是,南珂……我的部下在那片废墟里找到了这个……”
殷宁的目光追随着千殁勋的身影而移动,看着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密封袋。
尽管透明的密封袋上被贴了标签,但足以看清里面存放着什么物品。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两枚……
戒指……?
殷宁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放到了极致。
她霍然起身走向了千殁勋,取走了他手中的密封袋,紧紧地攥在掌心,难以置信地确认着……
这两枚戒指实在太过熟悉。
一枚银色的戒圈,很明显是男款。
至于另一枚……
那熠熠生辉的鸽血红宝石,直接晃乱了殷宁的眼。
明明已经从新闻上、从言褚墨、从风炎那里得到了反复的确认,可殷宁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千殁勋。”
她握紧了掌心里的戒指,瞳孔扩张,哑声唤出了千殁勋的名字:
“就当我拜托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他到底……”
千殁勋的嗓音很静,在这安详平和的午后却让人遍体生寒。
他只低低地道出了两个字:
“节哀。”
殷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天方夜谭般荒谬的事情竟然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陪伴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短暂还是长期,都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
在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阴阳两隔后,她还是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殷宁缓缓阖上了眼,圆滑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掌背上的青筋狰狞突现。
她明明是在笑,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克制那翻涌在血管里的杀意。
她睁开了眼,“幕后主使是谁?是谁发出了那封邮件?是谁把他约到了那处工厂,又是谁设计了这场爆炸?”
千殁勋移开了视线,第一次回避了殷宁递来的目光。
他稍稍低下了头,“抱歉,这一次大公阁下亲自下了封口令,绝不容许外泄,原谅我没办法向你透露太多……”
殷宁依旧紧盯着千殁勋的脸,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喃喃地笑了。
接着,她上前来到了千殁勋的面前,平静而沙哑地道出了一个令他瞳心震颤的事实:
“我是他的妻子。”
“千殁勋,无论是法律上还是现实中,我都已经是他的合法妻子了,难道我现在连是谁谋害了我的丈夫都不能知道吗?”
听到“合法妻子”这几个字,千殁勋似乎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可望着殷宁那空洞且苍凉的神情,他终究还是将嗓音放得低柔了些:
“南珂,这起案件还在调查中,你不能冲动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殷宁从他的这句话中捕捉到了破绽,浑然找不出一丝光亮的灰暗眼神陡然掠过一道光线。
不过,这也只是短短一瞬,她的眼神重新灰暗了下去,像是入了魔。
唇畔无声无息勾起的弧度沁着深入骨髓的冷意:
“那就是说,你已经确定了嫌疑人,只是还没有万全的证据罢了,对吗?”
*
在武装局负一层的地下冷库里,千殁勋用密钥解锁了那樽存放着司衍遗体的冰棺。
在殷宁即将推开棺盖前,她那莹白的手腕忽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了。
低沉的男音继而传入了她的耳畔:
“你最好还是不要看了。”
存放在冰棺里的这具尸首,可以说是面目全非、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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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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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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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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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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